奇妙與恐懼

 

 

三、

 

〈深夜的敲門聲。〉

 

 

  我所就職的靈異雜誌社,幾天前曾收到一位女性讀者的投稿。我對她的投稿故事很感興趣,便撥打了她在信件中留下的電話號碼,約定了面對面採訪的時間。

 

  採訪的當天,在一個週末午後時分,我們約在一家露天喫茶店的位置談話。

 

  她的名字叫沈怡芬,瘦瘦的,看上去年紀很輕,約莫二十出頭,她正坐在我的位置對面,端起一杯紅茶,吸吮著吸管。

 

  我桌上放著工作用的錄音筆,手上並持著小筆記本與原子筆,記錄著。

 

  稍稍閒聊一陣子之後,我們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那是幾年前,我在為公司出差的時候,所投宿的一間旅館發生的事情。」沈怡芬緩緩道來。

 

  那天的天候正下著微微的細雨,穿著一身OL正式套裝的沈怡芬,一手持著大大張開的雨傘,同時手指不忘持著智慧型手機,按著按鍵,另一手則拖著裝滿私人物品的滾輪行李箱。

 

  「原來是這裡啊?」目光注視著手機搜尋了老半天,再看看眼前建築物的玻璃正門,確認了公司為她所預訂的旅館就是這間沒錯,她把手機收回套裝口袋,持著雨傘、拖著行李箱,朝向正門走去。

 

  她把雨傘收起,放在旅館門口的公用傘架,進入了旅館。

 

  來到了櫃檯,只見櫃檯空無一人。

 

  「不好意思?」她喊道。

 

  見櫃檯沒人回話,她再走上前,手壓了一下櫃檯上的服務鈴。

 

  鈴!

 

  等了許久,沒有人出現。

 

  在等待的期間,她稍稍打量了一下這間旅館的環境,是一間規模不大的旅館。

 

  「不好意思,客人,讓您久等了。」一名厚實男性的聲音突然從耳後傳來。

 

  她轉身,不知何時,剛剛櫃檯還空無一人,此刻已有一名西裝領帶的中年男性站立在眼前,彬彬有禮地表示,似乎就是服務員。

 

  「我是有預訂房間的,我叫沈怡芬。」她表示。

 

  服務員翻開桌上的顧客名冊,查閱了一下。

 

  「有的。沈怡芬小姐,二零四號房,對吧?」服務員語畢,遞出了一把繫著房號名牌的鑰匙。

 

  「走廊走到底,左轉就是了。」他表示。

 

  「謝謝。」沈怡芬微笑,接過了鑰匙,拖著行李箱,朝向走廊的深處走去。

 

  在二零四號房,門扉被緩緩地打開,沈怡芬躡手躡腳地把有些沉重的行李箱搬進房裡,再關上門,打開了電燈開關,頃刻間,原本昏暗的房內變得一片光亮。

 

  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擺設,房間的正中央設置著一張純白的單人彈簧床,棉被、枕頭鋪得很整齊,但光這張床就佔去了整個房間約三分之二的空間,附近還擺著小冰箱、茶几與一張小椅子。

 

  「好小。」這是她第一眼看到的念頭。

 

  她再拖著行李箱正要繞過床舖,行李箱的滾輪卻卡住了茶几與床鋪中間的狹窄通道。

 

  她無奈,只好把行李箱先放在一旁牆角。脫下了套裝外套,滿身大汗地就躺上了純白的床鋪。

 

  「好累啊。」畢竟早上為工作奔波了一整天,這時候才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休息,她不禁呼喊。

 

  本想說應該先洗澡,但實在抵不住源源不絕的疲倦與睡意,她看著散發著白色亮光的日光燈,意識漸漸地沉入夢鄉。

 

  滴答、滴答。

 

  手錶上的時間,秒針正持續地挪動。

 

  叩!

 

  隱隱約約有一道敲門聲。

 

  叩叩!

 

  原本熟睡的她,被這道聲音所吵醒,睜開了雙眼。仍躺著的她,抬手看了看手錶,凌晨一點十分。

 

  叩叩叩!

 

  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

 

  原來不是聽錯?她心想。

 

  「來了!」大概是服務員吧,她接著心想,隨意地喊了一聲回話,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床上起身,走向了房門口,下意識地先從門扉上的貓眼往外看去─

 

  咦?

 

  奇怪的是,剛剛明明聽到了好幾下的敲門聲,但此刻,從貓眼往外看,旅館的走廊上卻是空無一人。

 

  她索性打開了房門,走出房間察看,確實整個走廊上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在。

 

  雖然感到疑惑,不過她還是只能回房間,再關上房門,回到床上,當作沒這回事,繼續補眠。

 

  或許是聽錯了吧。她心想。

 

  時間繼續流逝著。

 

  叩!

 

  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陣瘋狂又巨大的響亮敲門聲,這次徹底把她吵醒了。

 

  不是聽錯!這次她十分肯定,因為這聲音此刻仍持續在門外敲打著。

 

  「是服務員嗎?」她試著朝向門外喊話,但門外沒有回話,只是仍敲打著房門。

 

  她開始感到心中慌亂了,趕緊持起床頭櫃上的電話話筒,撥打旅館櫃檯的內線,想進行詢問,但撥打了老半天,卻始終沒有接通。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門外的敲打聲仍在持續。

 

  滿是緊張的她,只好隨手一抓,拿起身旁的皮包當作武器,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上前,走向房門口,再窺視了一次貓眼。很奇妙的是,當她看向貓眼的那一剎那─急促的敲門聲就停止了。

 

  果然,門外的走廊仍是空無一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再次打開了房門,走出了房間,目光環視著寂靜昏暗的走廊。

 

  她兩手因著緊張,抓牢著皮包武器,再躡手躡腳地,試著朝向走廊的轉角處行走,想看看是否有什麼人躲在附近。

 

  走廊的轉角處,有的只是連接到一樓與三樓的階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令她鬆了一口氣,正轉身準備回房,一瞬間─

 

  一張五官被挖空、慘白腐爛長蛆的陌生長髮女人面孔,突然出現在沈怡芬的眼前,沈怡芬被這一嚇,放聲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睜開雙眼。

 

  沈怡芬發現,自己還好好地睡在房內的純白床鋪上,滿身大汗。

 

  原來是夢嗎?

 

  夢中的畫面如此逼真,到現在沈怡芬仍驚魂未甫。

 

  稍稍冷靜之後,她再抬手看手錶,已經早上八點十分了。

 

  但是在觀看手錶的一剎那……她又再度嚇了一跳。只見,右手手臂的位置,不知何時,印上了一個像被什麼人抓住過似的黑印痕跡……

 

  不是夢……越是深入去想,她心中的惶恐油然而生。

 

  在浴室做個簡單的盥洗之後,她便再拖著行李箱,拎著皮包,至櫃檯處辦理退房。

 

  在櫃檯前,昨天的那位服務員,收過了房門鑰匙,正辦理著退房手續。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請問……」看著正忙碌中的服務員,沈怡芬止不住了此刻內心的好奇。

 

  「二零四號房……以前是有發生過什麼事件嗎?」沈怡芬終於問出口了。

 

  只見,服務員一聽,面色瞬時就沉了下來。

 

  「這位小姐……您也遇到了嗎?」沉默了一會之後,服務員才緩緩開口,「實在不好意思,這次的住房費用我們會為您打個折扣。」

 

  「所以是真的有發生過事件?」沈怡芬又問。

 

  這時候服務員才無奈地緩緩吐露。

 

  「這個旅館……在五年前曾經改建過,因當時發生過一場大火,死了很多人。後來換了幾次經營者,後來就常聽說二零四號房傳出靈異事件。半夜有不明的敲門聲。」服務員解釋,「這也是我剛到職的時候聽前輩說的。據說當時火災源頭就在二零四號房,火災發生的那個當下,或許是當時住客的愛人或是家人,為了想救還未逃出來的對方,才拼命敲打著房門吧。」

 

  「或許,他們至今仍以為房內的人仍在受困吧。」服務員感慨地說。

 

  道別了服務員,辦理完退房手續之後,沈怡芬終於告別了這間旅館,走出了旅館的正門口。

 

  拉著滾輪行李箱行走在光天化日的人行道上,她仍反覆回想著旅館服務員說的話。

 

  她住的房間,二樓的二零四號房,深夜的敲門聲,是想要救出因為火災而被困住的愛人或是家人……而拼命敲出的聲音嗎?

 

  往車站的方向,一邊想一邊走著,行經一座公園,手中拖著的滾輪行李箱,突然卡住了一下路邊的消防栓,令她停住了腳步─

 

  等等……不對……

 

  她轉頭看著卡住的行李箱,突然回想起,在剛入住二零四號房時,行李箱也曾卡住茶几與床鋪中間的狹窄通道。

 

  「那麼小的房間……光是一個人住就很狹窄了,不可能家人或愛人一起同住。」

 

  她一想到這裡,瞪大雙眼,心跳不禁因恐懼而變得急促。

 

  當時敲門的是……

 

  當時敲門的是……

 

  「放……我……出……去……」隱隱約約地,彷彿那晚有道撕裂般的呻吟聲,同時迴盪在記憶裡,伴隨著「叩叩叩、砰砰砰」的劇烈拍打聲,迴盪在那晚的她的耳邊─

 

  是房內的人!

 

  在思考得出這一解答的同一時分,她嚇得抱頭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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