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作者：Evon

—Vision‧活力店員的事件簿—

  「歡迎光臨！」熱情的女聲，隨著店家的自動門開啟的鈴聲同時響起。

  「全館優惠九折起，歡迎參觀選購。」站立在結帳櫃檯的年輕女店員，推銷的口吻充滿力量。

  這是一家位於偏鄉的知名連鎖藥妝店，綠底白字配色名號響亮的招牌呈現在正門口上方，入口處左側是玻璃櫥窗，右側是化妝品品牌模特兒的宣傳海報看板。

  再往店內觀看，一尊尊井然有序排列的貨物架，架上放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被仔細地分門別類，保養品、保健食品、日用品、零食、盥洗用品等。

  明亮的日光燈打下，讓眾多商品顯得十分耀眼。

  在店家的最內側位置，則是結帳櫃檯，一尊長形立桌，桌上擺著聳立的收銀機，長桌前方也有設計許多凹槽，放置了零食、護手霜等小型的商品。

  一名穿著亮綠色T-shirt﹝店家制服﹞，牛仔長褲，綁著一頭棕色馬尾的年輕女子，正站立在結帳櫃檯的後方，顯然是店員。女店員的後方牆面上同樣也設置了許多支架、支架上也擺滿了商品。

  在這個時段，似乎整間店只有這一名女店員在值班。

  現在是午後時分，店內的人潮並不多。除了那一名女店員之外，只有兩名正在附近貨架挑選商品的客人，一名中年男性，與一名中年婦女。另外還有在靠近店門口的位置，左右兩側分別有設立了知名化妝品牌的專櫃，櫃上各有一名銷售人員，皆是目測三十多歲左右的女性。

  位在保健食品的區域附近，則是有一名穿著白大褂、兩手覆蓋於腹部，禮儀性站立著等候為客人解說的中年男性，似乎是任職於此店的藥師。

  整間藥妝店現場的人數總共為六人。

  女店員的名字叫李心瞳，二十四歲，在地人，從大學時期開始就時常在這家藥妝店打工，畢業之後索性就順勢當了正職，不知不覺這份工作也已做了滿長的時間。她是固定早班，平時大約中午過後還會有另外一名女生同事前來與她配班，看一看手錶的時間，女同事大約再過二十分鐘就會抵達。

  正當李心瞳在親切地為前來櫃檯詢問商品優惠資訊的男客人解說的時候，店內的人幾乎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店門口，有一名男子，身穿白色襯衫與西裝長褲，短髮，高挑，樣貌中年，姿態搖搖晃晃地行走進來，面色鐵青，滿頭大汗，步伐一拐一拐地看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似地。

  「歡迎光臨！」剛為客人解說完畢，那一名男客人回到附近的商品架繼續挑選，李心瞳注意到了門口處走進來的那一名襯衫男子，熱情地上前搭話。

  「請問有什麼是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正當李心瞳關切的話語才剛語畢，只見，那一名襯衫男子那張慘白的面容突然瞪大了雙眼，下一秒，仰天口噴出如噴泉一般的血柱，滿口鮮血的他，再下一秒，「碰」地一聲巨響！整個人倒在磁磚地板上，已不省人事。

  見狀，李心瞳也瞪大了驚恐的雙眼，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

  「呀啊啊啊啊啊啊─」不久，店內的其他同僚與客人紛紛注意到吐血到地的襯衫男，陷入了一片驚恐。

  藥師急忙上前察看，幾名目擊者協助報警，現場一片慌亂。

  幾小時之後，一批警察趕到了現場，現場暫時為了便於偵察而被封鎖。

  幾名正裝制服的警察勘驗案發環境、拍照存證之後，襯衫男的遺體已被送往法醫單位進行驗屍，留下警方繼續待在藥妝店，對相關證人進行盤問。

  不久，有一名身形高挑、穿著像偵探一樣的棕色長袍大衣，內裏則是搭配了黑色襯衫與西裝褲、皮鞋，黑色短髮，走起路來炯炯有神、莫名地神氣的一名男子，目測年紀約三十多歲上下，一行入藥妝店，對其他警察指揮的態度，似乎這一名男子是位便衣刑警。

  「紀警官好！」其中一名制服警察，一見到這名風衣男子，即刻敬禮表示。

  「狀況我大致都了解了。」這名風衣男子─紀博玉，說，口吻充滿自信。

  「法醫單位初步勘驗，死者口腔有濃濃的杏仁味，似乎是攝取了高劑量的氰化物。幾乎沒有其他明顯的外傷，死因應該就是這個了。」紀博玉兩手插在風衣的口袋，幹練地表示。

  「只是……好奇怪啊，死者中毒的當下應該痛苦不堪，他就住在附近，但是醫院與警察局的位置都比這一間藥妝店更近，為什麼中了毒，卻不是直接去醫院或是警察局，反而是跑來這一間藥妝店倒下呢？」紀博玉開始手摸自己的下巴，面露疑惑。

  「死者的身分查明了沒有？」隨即，紀博玉又向身旁的另外一名制服警員詢問。

  「查明了。」制服警察恭敬地報告，「死者名叫莊敬生，四十歲，似乎是單親養育一名年幼的女兒，目前從事金融業。案發當時藥妝店現場似乎有七位目擊者，有一名女性店員似乎是午班，在案發不久之後才抵達上班，當然，這七人目前仍在那邊接受盤查。」

  制服警察說話的同時，視線指向附近仍在接受其他警方盤查的那七位目擊者，表示。

  「一一跟我報告他們的說法、背景。」紀博玉又命令。

  「好的。」制服警員回。

  「先從店內的員工算起，張家純，女，A品牌專櫃保養品的銷售人員，三十二歲。李香晶，女，B品牌專櫃保養品的銷售，三十八歲。汪正夫，男，藥妝店內配置的藥師，四十五歲。再來是當時正在值班的藥妝店店員，李心瞳，女，二十四歲。當時正在騎乘機車趕來上班的途中，人不在店內的配班─盧小嘉，女，二十歲。」警員手執一張記錄本子，報告。

  「再來是當時在店內購物的兩名客人，分別是，古秀龍，男，五十歲，附近住戶。顏春來，女，五十二歲，也是附近住戶。」警員說，「初步盤問之後，這七人有一個共通點是─全部都認識死者莊敬生。似乎這幾人都住在同一社區，只是都稱不上熟悉，只是經常見到、會打個招呼的街坊關係。」

  「換句話說……所有人都有可能有動機是嗎？」紀博玉警官一邊思考，表示。

  「死者應該是來店內之前就已經被下毒了。專櫃銷售員─張家純、李香晶，藥師汪正夫，藥妝店員李心瞳，還有當時在現場的兩名客人─古秀龍與顏春來，這六人，在當時眾目睽睽之下，應該是沒有機會下手的。這六人應該可以先排除了。」紀博玉說，「那唯一有機會犯案的就只有……當時人並不在現場的，配班─盧小嘉一個。」

  話說到這，紀博玉警官看了一眼附近仍在接受警員盤問的女配班─盧小嘉本人，那一臉清純、不知所措的模樣，反而越看越可疑。紀博玉心想。

  「那個人就是盧小嘉嗎？總之先把盧小嘉帶回警局進一步問話。」紀博玉交代。

  「了解。」制服警員敬禮，表示。

  「……你們這樣不太行喔。」一道纖細的女聲，語帶陶侃，突然從正在對話的紀博玉與制服警員的附近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紀博玉愣了一下，猛然意識到，不知何時，一名穿著亮綠色T-shirt棕色馬尾制服的女店員，已湊到了他的身旁，正當他驚訝的時候，下一秒馬上感到不對勁，趕緊摸了摸自己那一件棕色長袍大衣的兩邊口袋，神色緊張。

  「嘻嘻。」只見，女店員─李心瞳的手上已持著一個黑色錢包，表情竊笑了兩下，打開摺疊式錢包，看了看內裏安插的照片。

  「哎呀……原來你有這個嗜好啊，嘿嘿。」李心瞳的表情古靈精怪，見到照片是一張紀博玉警官與動漫女角人形等身抱枕的合照，上頭並用合成軟體註明著紅色字體─「親愛的老婆，永遠愛妳喔﹝附加紅色愛心﹞！」

  「這、這─」紀博玉本人見到旁邊的制服警員也開始掩嘴竊笑，臉上一陣羞紅，趕緊伸手從對方手中搶回自己的錢包，「還、還給我！」

  「妳到底是誰？什麼時候跑來的？」紀博玉仍羞紅著臉，故作鎮定地表示。

  「我啊？你們不是剛剛才有提到我嗎？」李心瞳歪了歪頭，笑。

  「我叫李心瞳。是這間藥妝店的店員。」她說。

  「啊？原來就是妳……」紀博玉警官面露驚訝。

  「妳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不行』？」冷靜下來之後，仔細想一想不對，紀博玉不滿地問。

  「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嘻。」李心瞳又調皮地笑了一下。

  「妳倒是說說看，我們是哪裡不行了？」紀博玉認為這下是面子問題，不死心地追問。

  「這個嘛……實在是太多了，我想想喔。」李心瞳轉了轉眼珠子，將食指貼著下巴，似乎是在思索該從哪邊先講起。

  「首先呢，你一開始就犯了一個錯誤。」她表示，「法醫應該只是說死者服用了氰化物，但並沒有說那個就是死因吧？是死因只是你先入為主下的結論。」

  「那、那不然還會是什麼？」紀博玉不服氣地反問。

  「死者在倒地之前，吐了大口的鮮血。但是服用氰化物是不會吐血的。你看，那邊的地板上還留有一灘血跡呢。」李心瞳指向附近，表示。

  紀博玉愣了一下。

  「是這樣的嗎？」他轉頭問了一句旁邊的制服員警，制服員警點了點頭，「是的。」對方表示。

  「那、那妳倒是說說看，死者的死因是什麼？」紀博玉又說。

  「別急。」李心瞳笑回。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如果死者的死因並不是因為氰化物，那兇手為什麼會讓死者服用氰化物呢？」李心瞳問。

  「啊！」紀博玉恍然大悟，「是為了讓人誤以為他是因中毒而死！」

  「沒錯。」李心瞳笑。

  「在他吐血倒地的那一個當下，如果偷偷讓他服用氰化物，就可以誤導死因。」她解釋，「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死者的真正死因，有可能會懷疑到兇手的身上，才必須讓人誤以為死者是毒發身亡，並且當時有機會行兇的只有店外的人。」

  「也就是說……」聆聽到這，紀博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舉一反三，「真正的兇手……其實還是當時在店內現場的人？」

  「沒錯。」李心瞳眨了眨眼，比出賓果的拇指。

  「所以小嘉，我的配班，當時人不在現場，基本上是可以先排除掉可能性了。」李心瞳說。

  「可是……死者為什麼沒發現外傷卻吐血？為什麼不先去醫院卻是拖著身子走來這間藥妝店？」紀博玉又扔出了疑惑。

  「沒外傷……並不代表沒病史吧？」李心瞳反倒露出疑問的眼神，「法醫只是初步勘驗吧？我猜進一步驗屍的時候就會檢測出一些病史了。」

  「那─」紀博玉又不死心，想再問，李心瞳卻搶先一步插話。

  「你想問『那他為什麼要拖著重病還跑來這裡』吧？我猜，他是為了來找某個人的，那是一個，即使他病重到生命垂危，也非找不可的人。而這人，也就是真正的兇手……」說到這，李心瞳突然停頓了一下話語，「是的，真正的行兇現場，並不在店外。而是在……這間店內，眾目睽睽之下行兇的。」

  「那這麼說……」紀博玉似乎也終於明白了。

  「沒錯。兇手就是……第一個獨自一人上前去實施急救，並且當下指揮其他人去報案的人。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有機會餵食死者氰化物。」李心瞳說到這，把視線挪向附近的一名白袍中年男子─

  「是藥師……汪正夫。」紀博玉接話，表示。

  「藥師有弄來氰化物的管道並且有相關知識就不足為奇了。」李心瞳補充。

  紀博玉五味雜陳。

  「有事報告！」附近有另外一名高挑的年輕警員，此時突然過來，敬禮表示。

  「怎麼了？」紀博玉問。

  「剛剛詢問過附近的私立醫院，死者莊敬生生前有長期就診紀錄。據其主治醫師表示，他是癌症末期患者。」高挑警員報告。

  「原來如此！」紀博玉、李心瞳二人異口同聲，恍然大悟。

  「另外調查還發現，藥師汪正夫與死者有過金錢糾紛，似乎是兩人熱衷直銷，汪正夫把死者預計留給七歲獨生女養育用的畢生積蓄盡數騙走，之後避不見面。兩人因此曾發生多次口角。」高挑警員補充。

  「看來這下真相大白了。」李心瞳看了看身旁的紀博玉，笑說。

  紀博玉咬牙，有一股不甘心之感。

  「馬上把藥師─汪正夫，帶回警局偵訊！」紀博玉命令。

  「是！」高挑員警敬禮，表示。

  事件終於告一段落了。

  目睹著警察們將藥師汪正夫帶上警車，紀博玉與李心瞳紛紛心想。

  「不過話說回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紀博玉也不禁轉而看向身旁這一名亮綠色制服的棕色馬尾小妮子。

  「妳到底是何方神聖？」紀博玉問出了此刻藏在心中的疑惑。

  「我啊？」李心瞳又轉了轉古靈精怪的眼珠子。

  「我是這一間藥妝店的店員！歡迎光臨，很高興為您服務！嘻嘻。」她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表示，口吻充滿了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