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幻中秤出真實


第八章

─禁止調查的人物。─

一、



西元二零一七年,六月,梅雨鋒面過境,連日豪雨沖刷,在某個城鎮的一所小學校舍,頂樓,因大量豪雨造成屋頂嚴重積水,校方派了人員到頂樓清除淤泥,然而清除人員卻意外發現了一樣驚人的畫面─

一具白骨。

是人類的屍骨,被藏於頂樓因雨水而湍急的水溝狹窄溝槽,屍骨還覆蓋了一條十分骯髒破舊的薄棉被。

數小時之後,警方紛紛到場,在頂樓現場拉起了布條表示封鎖線,鑑識人員忙於勘查現場屍骨的情況,附近的警務人員則忙著與校方代表的員工紀錄證詞。

這具白骨疑似男性,穿著深色長褲與軍用內衣,身上有舊式手機,因年代久遠,屍骨已有風化跡象。

根據紀錄證詞的結果顯示,初步懷疑這具白骨的身分可能為該校失蹤十年的校工。白骨的頭骨部分碎裂,不排除有他殺的嫌疑。警方已通知該名校工的家屬前往指認衣物。

經過一番盤查,警方整理出了幾項疑點:第一,失蹤校工的哥哥稍晚幾日在警察局指認白骨衣物,初步認為有點像曾任連長的弟弟所穿的衣物。加上校方聲稱,有名校工服勤時失蹤,迄今已有十年之久。高度懷疑就是死者,但得進一步比對DNA確認死者身分。他還透露,弟弟曾檢舉學校工程弊案,在弟弟失蹤之後,他曾到他的學校宿舍去尋找,發現房內有向縣府檢舉教室工程弊案的文件。但之後再去,相關文件卻已不翼而飛,懷疑是有人到其房間拿走這些文件。

第二,警方勘查現場環境,屋頂的水溝約四十公分寬,剛好約可藏身一人。但屋頂現場非常不容易進出,必須靠架樓梯,從只容一人大小的天窗進出。警方研判,如果死者的確是遭人殺害,應該也是和兇手一起上頂樓再遇害。屋頂應該是命案的第一現場。

第三,校方曾在三年前在屋頂鋪設太陽能板,也未發現白骨,相關現場跡象可能已遭破壞,將再進一步調查釐清。

在警察局聳立的米白色調建築物的大門外側,戶外走道上,我正拎著濕淋淋的摺疊式雨傘,站立在其中一根梁柱旁等待,不時觀看著柏油路上,強烈的雨水仍唰唰作響。

一名中年男人揹著簡單的背包,從警察局的正門走出,我轉頭看向那名男子,他稍微張望了一下,看到了站立在梁柱旁的我,像是找到了目標,行走過來。

「教授,果然是您的弟弟嗎?」我開口問。

中年男子微微地點了點頭,面色十分凝重。

這名男人的名字叫「溫杜生」,是一名退休的大學教授,學生平時習慣稱呼他為「溫教授」。我在大學時期曾經選修過他的通識課程,畢業之後有一段時間未再聯絡。但前些日子,我為了調查「某位人物」而特意聯繫溫教授,在稍微敘舊之下,溫教授說出了他接到警方的電話,希望他去指認屍骨這件事情。我覺得其中事有蹊蹺,於是自告奮勇跟著溫教授一同前往認屍。不過因為我非當事人家屬,因此只在警察局外頭等待,讓溫教授本人進去進行認屍。

而按照目前溫教授的表情反應看來,他的內心想必已高度認為死者就是他的弟弟。

「可是好奇怪……」溫教授仍面色凝重,一手微微托著下巴,持續陷入極深的思考。

「阿河已失蹤十年了,為什麼這十年來都完全沒有人發現頂樓有屍骨呢?」溫教授露出全然無法理解的表情。

說到這裡,我也有相同的疑問。

「要去一趟學校看看嗎?」我問。

溫教授點點頭。

我撐開了手中的摺疊式雨傘,行走至大雨滂沱的街道上,揮了揮手試圖攔下不時會行駛而過的計程車,很快地,有其中一部計程車行駛到我的面前,停了下來。我先撐著雨傘擋雨,讓溫教授先開了車門、跨坐到後座位置,我自己再收起雨傘,隨後上了車。關上車門之後,計程車疾駛而去。

約莫三十分鐘過後,我們二人抵達了案發的小學校園。與門口的警衛室值班人員交代了來意,便進入了校園內部,撐著雨傘、朝向案發的那一棟校舍行走而去。

死者的名字叫「溫水河」,年輕時似乎曾在軍中任職連長一職。退伍之後來到這所小學擔任校工。但因為事隔十年,這段時間以來學校的職員多有調動、來來去去,光是對這名校工有印象的職員就已寥寥可數,可以獲得的情報似乎相當有限。

我與溫教授各自撐著雨傘,站立在操場上,是一處可以清楚地仰望到校舍屋頂格局的位置。雨勢仍唰唰作響。

「屋頂的太陽能板,再下來是黃色系的瓦片,再下來接近屋緣的部分就是排水溝的溝槽。據說水溝深度約六十公分,寬度約四十公分,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加上有棉被覆蓋,不仔細翻找,很難會被察覺。」我仰頭盯著校舍的屋頂,說。

溫教授也持續盯著屋頂,沒有回話,思考了一會,行走向校舍內部。我隨後也跟了上去。

在三樓的位置,迴廊上一字排開都是空無一人、擺滿了課桌椅的教室。今日是假日,沒有學生是正常的。因為迴廊有天花板的遮蔽,我們二人收起了雨傘。我們二人行走到其中一間隔間,這是一間洗手間,是男廁。門口也拉上了表示封鎖線的布條,往內部的天花板看去,有一道開啟的天窗,天窗下方擺放著一個移動式鐵製樓梯。

「這個天窗……就是警方所說的,唯一可以通往屋頂的通道吧。按照這個寬度看起來,確實一次只可能容納一個人通過。」我仰頭注視著天窗,說。

「所以阿河是跟兇手先後一起爬上天窗?」溫教授提出了他此刻心中的疑問。

「這個可能性比較高。」我從外套的口袋出拿出智慧型手機,稍微滑了一會,找到了一個網頁,將手機螢幕畫面轉而朝向溫教授呈現,繼續說,「現在各家新聞的推測也都是如此。雖然不排除也可能是兇手行兇之後,再將屍體帶到頂樓,但要穿過天窗,難度相對較高。」

溫教授仍面色凝重地盯著開啟著的天窗,似乎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我思考了一會,心一橫,跨過了封鎖線的布條,行走向那一座移動式鐵製樓梯。

「啊?伊凡!」溫教授因為我突如其來的魯莽舉動,而嚇了一跳,喝令制止。

我行走到移動式鐵製樓梯前,停止住腳步,從外套口袋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塑膠手套,一一穿套在雙手掌上。

「教授……」我緩緩開口,拋出了此刻在內心最大的一個疑問。

「您覺得……在什麼情況之下,人會特地爬到需要『特地』準備移動式鐵製樓梯、通道又狹窄的屋頂談論事情呢?如果是要談想要掩人耳目的秘密,在這個校園之內,還有很多一樣隱密的場所吧?」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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