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第五章

─饗宴。─

一、

深夜的環境裡，一輛灰色的二手轎車，行駛在市街上，一名女性駕駛戴著耳機、操作著方向盤，耳機的線路連接到置物架上的手機。

「我好像感覺我有很多時間。」耳機傳來的聲音，是一名厚實的青年男性在說話。

「我知道，那很好呀。」女性駕駛回話，一邊開車。

「我很好。」男性聲音回。

「是啊，我們，呃……我們剛下高速公路。」男性聲音交代自己的路況。

「是嗎？」女性駕駛回。

「那要去你的辦公室接你？還是……」女性駕駛問。

「是的，他是從南部上來的。當然他來晚了，然後我帶他……然後他帶我去了一個律師酒吧……」男性聲音解釋。

「律師酒吧？」女性駕駛好奇。

「是的，律師酒吧，像是吧。是啊，我不知道，那裡的每個人都看起來像律師。我好像感覺只有我沒繫領帶。」男性聲音。

「是啊，也許應該替你準備一條急用的領帶。」女性駕駛。

「是啊，急用衣櫃。」男性聲音。

「一開始我們想走高速……」男性聲音說話到一半，訊號突然斷斷續續。

「思……思科？」女性一慌、仔細聆聽著耳機。

「我很難聽清楚你的說話。」女性駕駛說。

「這樣有好一點嗎？」男性聲音回問。

「沒好多少。」女性駕駛回。

「妳在哪裡？還在那裡嗎？」男性聲音又問。

「對，我……我正想靠路邊停車呢。我剛到這，呃……是的，我到這了。」女性駕駛回，因著一手操作方向盤、開著車駛入停車場，一邊口吻倉促地解釋。

「妳知道，我們應該談談，妳知道……在參加聚會之前，談談那個小問題。」男性聲音表示。

「好啊。」女性駕駛回。

「這事情我們應該現在談呢？還是……」女性駕駛說到一半，訊號又斷掉了。

「喂？」

「思科？我聽不見你。」

「噢。」女性駕駛因為徹底斷訊、不甘地扼腕，一手拔下耳機，專心停車。

在某一戶住宅，一處布置典雅的廚房環境，一名男子正伸手灑著橄欖油到一碗沙拉之中，一邊說話。

「我認為橄欖油就夠了，或許可以再多一點。」男子─「胡宇」，以畫著圓圈的弧度，將橄欖油宛如不要錢一樣地倒。

「你怎麼那麼浪費？」一旁的短髮女性抱怨。

「這邊還有法式麵包，想吃多少歡迎自取。」胡宇倒完橄欖油，又拿起砧板上的刀子，貼心地幫忙把麵包切成一塊一塊地。

「不了，我在節食。」短髮女性─「胡雁」，說。

「妳節食多久了？」胡宇問。

「大概二十一天了。」胡雁得意洋洋地表示。

「今天早些時候，我吃了些果汁還有冰沙，你知道，平日總是很久才允許自己吃上一次，我感覺到很……痛快。不過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正當胡雁說明到一半，門鈴的聲音響了。

開門的聲音傳來，胡雁一見到抵達、走來廚房的女性身影，便熱情地跳上前擁抱對方。

「哈囉！親愛的！」胡雁張開雙手，開心地表示。

女性客人─「莊怡潔」，上前抱住了胡雁，也十分熱情。

「你們看，我剛剛在跟思科通電話，可訊號似乎很不好。」莊怡潔撥弄了一下亂垂的頭髮，把包包擱置在椅子上，隨即表示。

「妳是在車上通電話的嗎？」胡宇問。

「是的。」莊怡潔回。

「這就奇怪了，我們的訊號都還正常。」胡雁從一旁的桌上拿取原先擱置的自己手機，檢查起收訊狀況。

「妳有送給手機行檢查嗎？」胡雁又問。

「我……我說實話不知道。」莊怡潔回。

「他說他想跟我談什麼事。但在新聞裡，妳們知道，他們都在談論那一位知名插畫家外遇的事情。他下星期也要參與這場記者會。」莊怡潔解釋。

「畢竟他是一名資深記者。」胡雁回。

「可是真的沒問題嗎？讓妳的前男友，載妳的現任老闆，來參加我們的聚會？」胡雁的口吻儼然充滿了擔憂。

「他不知道我老闆過去的狀況。」莊怡潔淡淡地回。

「我還是得問妳老問題。」胡雁嘆了一口氣。

「妳現在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胡雁注視著莊怡潔的眼睛，正經地問。

莊怡潔聽了，只是沉默，沒有回話。

「嘿，妳想來點酒嗎？」胡宇見狀，突然舉手插話、打破尷尬，詢問二位女士。

門口再度傳來開門的聲響，兩名男性，一位壯年、一位青年，也抵達了此地，走來廚房會見眾人。

「吼吼吼，好久不見了啊，各位。」年輕的那一位男性爽朗地表示，聲音就如同不久之前在電話中的那一位。

「你遲到了。」莊怡潔笑了笑，並沒有生氣。

「哈哈。」青年─「楊思科」，搔搔頭，尷尬地笑，目光跟著瞥到了胡宇的身上。

「好久不見啊，老弟。」楊思科熱情地喊話。

「是啊，楊大哥。」胡宇上前，與楊思科一個深深的友誼性質擁抱。

「剛剛陪這位楊兄弟找車位找了好一陣子，還要感謝他特地載我一程。」在一旁的另一位穿著襯衫的壯年男性，開口解釋。

「你們就是怡潔口中常提到的胡家兄妹吧？幸會幸會，敝姓梁，雖然怡潔是我的員工，不過今天把我當一般朋友就好，一切輕鬆、沒壓力。」壯年男性─「梁實秋」，客套地說。

「我們也有聽小潔提過你，聽說你本業是一位精神科執業醫生，小潔現在任職的專櫃，是你與人合作、跨業醫美領域，銷售保養品，不過你本人不常去巡櫃。現在這個是新的銷售點吧？」胡宇宛如一名好奇寶寶。

「最有趣的是……當我們聽到了你的本名時，簡直像是翻到了一頁歷史課本呢。」胡宇端起盛了酒的高腳杯，敬了一下對方，表示。

「常有人這麼說。」這位梁實秋，或稱「梁醫生」，會心地笑了笑，回。

「我聽說，你們不是先去了一個重要場合？」莊怡潔想起，問。

「跟一位重要廠商會面罷了，結束之後，那一身綁手綁腳的西裝，我就在車上換掉了。」梁醫生回。

「差不多……菜色可以上桌囉。」胡雁彎腰看了一眼烤箱，按下了「停止」的按鈕，雙手戴起手套，打開烤箱，端出了一鍋熱騰騰的起士料理。

「我去幫忙擺碗盤。」莊怡潔舉手、自告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