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二、

同一時分，我的時運也並非順遂。

這日一下班，我回到板橋的租屋處，與一樓的管理員先生打了招呼，拎著鑰匙串，搭乘電梯、上了七樓。一開家門，便傳來了因聽到開門聲，而叫喚我的房東太太的呼喊：「啊？伊凡，你回來啦。」

「你過來看一下，公用浴室的馬桶怎麼不能沖水了？」房東太太的聲音說，我納悶地上前，房東太太還在房間裡處理著公務。

我的租屋處是一塊四房二衛的格局，一衛是套房，住了一對年輕的情侶，一房房東太太自己用來作為辦公室，一房空著，我則是承租著坪數最小的一間雅房。

因作息不同，與這對情侶平時極少會碰到面，即便碰到，也不會說話。反倒是天性古道熱腸的房東太太，常主動來找我們聊天。我對這對情侶的印象並不好，有一次，半夜三點，有訪客狂按門鈴，正值夢鄉的我被吵得受不了，只得起床開門，一打開，一位計程車運匠，偕同兩位警察，正站在門口。理由是這對情侶搭計程車，不付錢、落跑，監視器拍到他們進入了這棟大樓。當時我敲了他們的房門半天，始終沒人應，「貌似」沒人在，我只好給警察房東的電話，請他們直接連絡房東。就這樣，凌晨三點，被挖起、盤問半天，而我一早還得上班。

情侶住的是套房，剛搬來時，他們皆是用自己房內的浴室。近日，天冷了，只有公用浴室有浴缸，為了泡熱水澡，他們也開始跑出來使用公用浴室，時常弄得十分髒亂、垃圾亂丟。

我檢查了一下浴室，貌似是馬桶的沖水閥斷掉了，所以無法沖水。但我早上離開之時，都十分正常。我與房東太太開始議論紛紛此事，房東太太也頗為不滿，當初合約規定不可養寵物，結果情侶後來仍偷偷養了貓。稍晚，便見到房東太太貼了一張小紙條在情侶的房門上，以十分強硬的口吻要求他們負責修理。

哪知，第二天，我一早起床，準備去盥洗時，突然發現……公用浴室的門，正被關著、從內部反鎖住。我一開始以為裡面有人，但等了許久，浴室內沒聲音，意識到不對勁，打給了房東，由於沒有備份鑰匙，房東指示叫鎖匠來。鎖匠先生研究了半天，終於成功開鎖，我們原先不想去懷疑是情侶所為，即便是，或許只是不小心，出門在外，氣氛也不須搞得如此尷尬。

然而就在鎖匠先生剛修理好、離開之後，我回到房裡看電視，我很明確地聽到了，情侶開公用浴室的門、嘻笑、玩耍、門關上的聲音。當下心無多想，再稍晚，我要使用浴室，卻發現……門，又被反鎖了。

「我們沒有鎖門啊！我還以為是房東阿姨妳把門鎖住，不給我們用！」這是當房東太太質問時，他們態度強勢的回應。情侶的男方一臉輕晀，女方則一臉高高在上。

「結果……後來如何了呢？」在肯德基速食餐廳，我把故事說到這兒，莊怡潔正眺望著遠方，心不在焉地問。

「房東太太是怎麼跟情侶說的我是不知道，但她後來一直勸我算了，別為了一個浴室，弄得氣氛很尷尬。」我說，「這是可以理解的，她畢竟還要租房子，如果把情侶，或任一房客趕走，她就要重新找房客，時間可長可短。除非是極為重大、損及房東利益的事件，否則經濟效益上，划不來。」

「板橋，某一特殊行業林立的區塊，這樣的案例很多。年紀很輕的情侶，租個小套房、雅房同居，作息很奇怪，時常半夜三更進出、許多三教九流出入，事實證明，日後往往也會出事。」我有些感到無奈，「有時候，我很疑惑，單是維持一塊『正常』的生活……怎麼也如此地不容易呢？」

「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是非啊。」莊怡潔說，「你會覺得累嗎？」

「有一點。」我回。

「你是不是……想回桃園了？」她問。

我沉默。

我突然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