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人與鄰人物語


第六章

—關鍵的音樂旋律。—



在警察局,一個人來人往的辦公空間,雷文警官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座位,觀看著桌立型電腦螢幕中呈現的資料。一名年輕的西裝便衣警察捧著好幾本裝滿公文的文件夾,行走而來。

「雷文警官,第五名受害人的檔案資料我調閱出來了。」西裝便衣跟班把文件夾一一擺放到雷文警官的辦公桌桌面上。

「王曉娟,二十歲。果然也是那棟高層公寓的住戶,住在二零七室。而且同時,也是那所大學的學生,西班牙語系一年級。」西裝便衣說。

「我順便照您的意思把三年前蘇語花的那件案子的相關檔案也整理出來。」西裝便衣把桌面上的其中一本文件夾翻閱了開來,呈現其中一頁。

「您是懷疑犯人是蘇語花嗎?」西裝便衣好奇地問。

「不。」雷文警官搖搖頭。

「我記得,當年的那件案子,也是您所負責偵辦的吧。可以詳述一下當年發生了什麼嗎?」西裝便衣又問。

「嗯。從結論來說,我不認為蘇語花是犯人。特別是在她經歷過了『那件事』之後。」雷文警官說。

「『那件事』?」西裝便衣疑惑。

「蘇語花出生在台南,因為家人離異,從小被社工安排在一戶人家收養。但是那戶人家的家境也貧寒,所以她很早就獨立打工生活。當時她有兩位沒有血緣關係的雙胞胎弟弟、妹妹,因為相依為命,所以感情跟親姊弟、親姊妹並沒有不同。」雷文警官開始解釋。

「大約是在十五歲的時候,蘇語花隻身來到了北部工作。當時她的弟妹只有兩歲左右。她因為是在聲色場所上班,所以並沒有告知寄養家庭。而在當時,她遇到了一名不斷糾纏著她的男子。以現在的說法,就是『跟蹤狂』吧。」雷文警官口吻流露出感嘆之意。

「這名男子是……」西裝便衣似乎明白了什麼。

「沒錯。是江啟航。」雷文警官說。

「為了躲避江啟航,蘇語花搬了好幾次家。有一段時間,似乎成功躲避了跟蹤狂的糾纏。就這樣平穩生活了許多年,直到到了三年前,蘇語花剛過三十二歲的生日,跟蹤狂卻再次現身了。江啟航不知從哪裡重新找到了蘇語花的住址,寄了恐嚇信給她。一天比一天更猖狂。於是直到那一天,事件爆發了。」

「江啟航寄了一個神祕的包裹到蘇語花的住址,蘇語花看到了包裹的內容物之後,終於情緒崩潰。」雷文警官的口吻越漸沉重。

「他寄了什麼?」西裝便衣好奇。

「是一隻人類被截斷的手掌。」雷文警官答。

「包裹中還附上了照片與一封簡短的字條,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張照片上的男孩面孔,是小時候相依為命的寄養家庭的弟弟。而字條上寫著『下一個,就輪到妳的妹妹了』。」

「所以……她就下定了決心,要先殺死江啟航?」西裝便衣恍然大悟。

「嗯。」雷文警官又點了點頭,繼續解釋。

「雖然命案的現場被布置成貌似是江啟航上吊自殺,但江啟航完全沒有自殺的理由。但是要定蘇語花的罪,也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所以法院在歷經漫長的審理之後,還是判了蘇語花無罪。」

「雖然從各方的跡象與動機來看,無疑是她殺死了江啟航。但即便是如此,依照當時的情況,江啟航可能很快就會對她的妹妹下手了吧。」雷文警官的言下之意,似乎對於這樁悲劇也有幾分同情意味。

「為了保護妹妹……她犧牲了自己的人生是嗎?」西裝便衣也不禁感嘆。

「可是,您為什麼又會認為,她跟彼岸花事件的犯人就沒有關聯?」西裝便衣又問。

「你有想過,她為什麼會搬到那一棟高層公寓嗎?」雷文警官反問對方。

兩人正交談到一半,突然有另外一名穿著制服的女性警務人員,行走上前,先對西裝便衣點個頭禮貌性致意之後,又對雷文警官報告。

「雷文警官,有您的訪客。是一位方小姐,她說她受邀來接受應訊。」女性警務人員表示。

「方瑀如?」在一旁聆聽的西裝便衣,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等她好久了。」雷文警官表示。

稍晚時分,在警察局的會客室。

會客室的坪數空間不大,中央擺設了一張白色的方形長桌。方瑀如正坐在方形長桌的一側的座椅,對面的另外一側,則是坐了雷文警官。雷文警官面前的桌面上則是擺放了一臺筆記型電腦,電腦的螢幕正呈現著播放一首音樂檔案的狀態。

一首悠揚的旋律環繞在這會客室的空間,持續了約莫兩分鐘,之後,程式的播放結束。

「這是?」聆聽完了曲子,方瑀如一臉疑惑。

「您有印象,有聽過這首曲子嗎?或是您身旁的友人有沒有人聽過?」雷文警官見狀,便問。

「不……並沒有。」方瑀如說。

「事實上彼岸花事件已經出現了第五名受害人。而我們找到了一位當時的目擊者。據目擊者的先生表示,當時他行經附近,看到了一個可疑的人物。雖然沒有看到臉部,但對方正哼唱著一首旋律。我們請目擊的先生憑著記憶哼唱一段,就是現在這首曲子。」雷文警官解釋。

「我們向各方進行查證,發現這是在市中心某一所醫院的特殊療程專用的旋律,是專門用來治療具有深度暴力傾向的精神疾病患者,令對方心裡可以獲得平靜的一種音樂療法。但是這種療法目前國內進行治療過的病患非常稀少,全國只有三個人。我們想要向醫院調閱患者的姓名與資料,但醫院以病患具有隱私為由拒絕了。」

「我們試圖採用其他情報方式調查那三名接受過治療的患者,但是頂多只找得到其中一位。那一位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先生,長年定居在新加坡,近十年來都沒有回國紀錄。所以自然是被排除了嫌疑。」言至此,雷文警官似乎是想從方瑀如身上查找接受過治療的患者身分。

「那麼……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呢?」方瑀如又問。

「根據我們的推測,其中一位接受過音樂療法的患者,很可能就是妳目前居住的那棟公寓裡的某一位住戶。」雷文警官表示。

「我明白了……」方瑀如說。

「如果妳有發現到任何可疑的人士,請務必聯絡我。」雷文警官說。

黃昏時分,方瑀如正肩膀揹著皮包、獨自一人行走在回家的路途上。

方瑀如反覆思考著剛才警察說的話語,從外套口袋中取出剛才警察留給她的、寫有方便於私人聯絡用的手機號碼的紙條,心情十分複雜。

行走進入自家居住的公寓,一樓大廳,在電梯前停住了腳步,注意一看,電梯關閉的門板上張貼了一張告示:「本電梯定期保養中,暫停使用」。

「天啊……要爬樓梯嗎?」方瑀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認份,轉過身子朝向樓梯的方向行走。

她一階梯一階梯地往上跨越行走,在行走到某一樓層的轉角位置,卻因為某個原因,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她的表情愣了一會,突然仔細地豎起耳朵聆聽。

有一道口哨聲音,從更樓上的位置傳來,因為樓梯的密閉空間回音十分地大,因此顯得格外清楚。是一首悠揚的旋律,聽來令人心曠神怡。

這首旋律,卻在這一刻吸引住了方瑀如的注意。

方瑀如臉色一變,人站立在樓梯間的轉角位置,探頭,試圖往樓上的口哨來源方向窺探。試著在往上跨越幾層階梯,更靠近這個聲音,一探究竟。

「那個旋律……」方瑀如回想起不久之前在警察局聆聽到的那一首曲子,瞪大了恍然大悟的瞳孔,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叩、叩、叩,鞋子踩踏地板的腳步聲,口哨越來越靠近。方瑀如稍微挪了一下位置,整個人躲到比較下一層階梯,令牆面可以隱藏住自己、不被發現,並持續探頭朝向吹口哨的人觀看。

只見,一個一身黑色衣服的背影,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朝向下樓的方向緩慢行走。

再仔細一看對方的面孔,這一瞬間,躲藏在下一層階梯的方瑀如更是顯露出震驚的表情,瞪大雙眼、瞠目結舌。

下一秒,方瑀如趕緊使用十分快速的腳步回頭往樓下行走,並且十分注意地不要發出腳步聲,一邊把智慧型手機貼在耳朵,使用十分微弱的氣音與話筒另一頭的對方說話。

「喂。」在另一頭的電話鈴響了許久之後,對方接了起來,是雷文警官的聲音。

「請問是雷文警官嗎?我現在要去一趟警察局。」在樓梯口轉角,方瑀如仍快步行走下樓,並不時緊張兮兮、神經緊繃地往上層的方向觀望。

「我……可能看到犯人了。」方瑀如轉而繼續專注在與話筒中的對方通話,試圖解釋現況。

「就是彼岸花事件的……」話語才說到一半,方瑀如突然感覺到頭部的後腦杓遭到來路不明的一股重擊─

只見,下一秒,方瑀如整個人倒落在地板上,在樓梯口的轉角,失去了意識……

「喂?喂?方小姐?」掉落在地板上的智慧型手機,通話的另一頭,只聽見雷文警官的聲音,還在一頭霧水地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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