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背後的真相

第三章

—多年後浮現的新事證。—



在「真相面對面」的節目上,主播檯、鏡頭前,劉杉美正持續追蹤報導。「我們得到了和自稱是張何利先生的同學的人採訪的機會。」

白天,戶外,在廢棄的嘉生國民小國案發現場附近,麥克風正遞向接受採訪的一名女子─林雨。畫面的左側位置,節目製作單位打上了這名受訪者的身分文字。

「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負責採訪的記者的聲音詢問。

「不……我當時提早先離開了。」林雨面色五味雜陳地表示,「沒想到連趙亞跟李恆也失蹤了啊……怎麼會這樣?」

「真可憐啊。」林雨感傷地表示。

鏡頭回到攝影棚的節目現場,劉杉美開始播報下一則新聞。「下一則新聞。」劉杉美專業的口吻。

「在數年前犯下捷運隨機殺人案的現行犯─鄭捷,經法院判處死刑定讞,凌晨時分已執行槍決。為此,廢死聯盟發表聲明抗議。」

「以太陽花學運起家、後成立『時代力量』政黨,並在立委選舉獲得席次。稍後將會有專訪報導。」

「國民黨政權末期,五二零民進黨總統當選人即將就任,這將是歷史性的第三次政黨輪替。」

過了一陣子,節目結束了。

在辦公室,四下仍舊沒有其他同仁﹝多數同仁仍在其他部門忙碌﹞,劉杉美下了節目,獨自回到辦公桌的位子上,疲憊地將新聞稿擺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

「呼。」她倦怠地嘆了一口氣,表情浮現五味雜陳。

「杉美。」一位女性同仁叫喚了她的名字,劉杉美轉頭觀看。

一名穿著淺藍色套裝的女性同仁,端了一杯剛沖泡好的咖啡過來,咖啡杯還冒著熱氣,「妳沒事吧?」女性同仁關心地問,將咖啡擺在劉杉美的桌面上。

「沒事……」劉杉美話說到一半,面露苦笑,「才怪吧。」

「我剛剛收到警察第一線的消息。陳賴素美女士……在自宅裡,自焚了。」女性同仁口吻沉重地說。

劉杉美瞪大了眼睛、面露詫異。

「聽說……案發現場很奇怪。」女性同仁繼續說,「幸好火勢沒有延燒,消防人員及早趕到、撲滅,可是人已經救不回來了。現場留滿了奇怪的紙張,有些是血字,上頭寫滿了『詛咒』的字眼。」

「負責這案件的……是哪一位警官?」劉杉美抓住女性同仁的手臂,焦急地問。

「妳果然很在意吧?當時陳賴素美女士說的話……」女性同仁見了劉杉美的反應,更加憂心地問。

「嗯。」劉杉美點點頭,說,「但是……為什麼?」

記憶回到了數個月以前,新聞部的辦公室,劉杉美正試圖說服一位男性主管,「陳賴素美女士恐嚇嘉生國民小學的前任校長,甚至寄送騷擾信件,這全是為了替當年她女兒溺死的案件翻案!」劉杉美肯定地說。

「陳賴素美女士被證實長期服用精神科藥物,已有多名遭受攻擊的無辜路人,我認為這是很適合把當年呂佩芝小妹妹的案件重新做一集專題報導的時候。」事業心強烈的劉杉美,口吻十分堅持。

「那又怎麼樣了?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男性主管從位子上站起身,拿起一個文件夾,就離開座位。

劉杉美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但是……」劉杉美正要開口。

「白痴!」男性主管轉身、不耐煩地開罵。

「社會上對她都是同情的態度,就算這是真的,爆出去她的騷擾與攻擊行為,只會讓輿論開始攻擊她。」男性主管說。

「李先生!」劉杉美試圖再說服對方。

「我知道妳剛進公司不久、急著想要有表現,但要是想挖掘這種內幕,妳不如別做新聞了,去做八卦吧。我們是正經的報導機構。」男性主管口吻毫不客氣。

「我認為正因為是正經的報導機構,所以才要傳達真相。」劉杉美十分堅定地回。

從記憶中回到了現在,在辦公室,劉杉美仍然在座位上端著咖啡、與女性同仁交談。

「後來……妳的報導,讓輿論變成一面倒。陳賴素美女士受到了打擊,世人都覺得她只是一個瘋了的母親,甚至有聲音開始質疑是不是根本是她虐待孩子,才逼得女兒走上絕路。」女性同仁沉重地說。

「我只是挖掘真相!」劉杉美激動地表示。

「我知道。」女性同仁安撫,接著說,「可是聽說呂佩芝當年的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劉杉美一聽,愣了一下。

「好像是警察在處理陳賴素美女士自焚的案件時,重新調閱當年的檔案,注意到一些疑點。」女性同仁解釋。

劉杉美聽到這裡,沉思了好一陣子。

「無論如何,小瞳,請給我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的名字。」劉杉美口吻堅決地表示。

二人交談到一半,一位男性主管陪同另一名中年男子,走進了辦公室,「杉美。」主管叫住了劉杉美。

陪同在主管身旁的中年男子,朝劉杉美禮貌性地點了個頭,從外套的口袋拿出證件呈現給對方觀看,原來是一名便衣警察。

「啊!我說的就是……」女性同仁─小瞳,見到了那名便衣警察,訝異了一下、趕緊拉了拉劉杉美套裝的衣角,說。

「就是這位嗎?」劉杉美見狀,注視著那名便衣警察。

「劉小姐,敝姓戴。」便衣警察表示,他留了一臉鬍渣,樣子看起來頗為資深。

在播放室的後臺,戴姓刑警與劉杉美二人在會議桌單獨談話。戴刑警將三個用透明塑膠套包裹住的證物,一一陳列、擺放在桌面上。

「這是……」劉杉美看了這幾樣證物,頗為詫異。

「這是死者自焚的時候,現場留下的幾樣證物。」戴刑警說明,「第一個塑膠袋裝的是死者生前寫下的文字,基本上是簡短的遺書,但是寫滿了『詛咒』的字眼。」戴刑警一邊說明,一邊拿起第一個證物,裡頭裝的是許多凌亂的紙片,有幾張甚至因為火勢而有部分面積焦黑。

「對象是……」劉杉美隨即會意過來,臉色凝重。

「是的。妳當時的新聞特集,使得輿論都一面倒了。陳賴素美女士受到了打擊。而作為交換,妳坐上了女主播的位置。」戴刑警說,將第一個證物擱下,接著又拿起了第二個證物。是一個洋娃娃,睜著烏溜的大眼,也是髒兮兮、十分狼狽。

「第二個塑膠袋裝的是她女兒生前收藏的洋娃娃,不過也焦黑了大半。」戴刑警說。

「第三個是……」戴刑警擱下證物二,又拿起了第三個證物。

是一個似乎裝了藥丸的白色瓶子。瓶子表面貼了英文,可能是藥物名稱、藥廠、成分等內容。

「這是……」劉杉美面露不解的表情。

「這是哮喘藥。」戴刑警解釋。

「陳賴素美女士……有哮喘嗎?」劉杉美顯得有些意外。

「有哮喘的不是她。是她女兒。」戴刑警說。

「我聽說……你們重新調閱了呂佩芝的檔案。」劉杉美好奇地問。

「啊?妳知道啊。」戴刑警摸了摸自己的鬍渣,將兩手插進外套的口袋,繼續解釋。

「當初雖然定調她的女兒是失足落水身亡,但其實她女兒的游泳技術非常好,曾代表校方參加比賽。因為失足而溺死顯得不太符合常理。而這也是陳賴素美女士始終不肯相信女兒是失足溺死的主要原因。」戴刑警說。

「她的父親呢?」劉杉美問。

「呂佩芝的父親在跟陳賴素美女士離異之後,兩年多前再娶,跟陳賴素美已有許久沒有來往。也許是因為喪女的傷痛、也或許是因為陳賴素美的精神疾病,總之,具體原因還不清楚。我們稍晚也會去請他協助調查。」戴刑警回。

「其實當初偵辦呂佩芝案件的負責單位,他們的方向並沒有錯。屍體解剖的結果,也確實死因是溺水。不過當時沒有察覺到一項重要的線索,也是因為這次的自焚案件,再度調閱檔案時,才發現這項疑點。」戴刑警說。

「什麼疑點?」劉杉美焦急地問。

「照理說,有哮喘疾病的患者,應該隨身會攜帶藥物。但在調閱呂佩芝的檔案後發現,她的書包的隨身物品中,並沒有哮喘藥。」戴刑警解釋。

「有人……把她的藥拿走了?」劉杉美聽到這裡,剎那間意會過來,「所以……呂佩芝,其實是他殺嗎?」

「這麼說也還太過武斷。」戴刑警回,「這只是可能性之一,是否他殺還需要有更多新的事證。不過陳賴素美倒是對這一個可能性深信不疑。」

劉杉美聽完戴刑警的一番解釋之後,陷入了沉思,心情顯得十分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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