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第二章

—校園霸凌。—

在黑暗的走廊，三名潛入的男子拿著手電筒、三道微弱的光源照亮眼前陰暗的路徑。「變成廢校已經一年多了啊……」趙亞說，「不管怎樣，晚上的廢校還是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對吧？」

「不是你說要來這裡的嗎？」李恆抱怨。走著走著，張何利不禁停住了腳步，一臉皺著眉頭的表情。

「怎麼了？小張。」李恆注意到張何利的反應，納悶地轉頭問。張何利似乎是聽見了什麼、轉動著眼珠子，神色緊張、專注在聆聽那造成他的不安的聲音來源。

張何利突然意識到聲音的來源好像是身後，橫下心、試著緩緩地把頭轉往身後一看……

後方陰暗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他再三確認了確實沒有人之後，表情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你不要這麼神經質好不好？小張。」李恆抱怨。

「不好意思，沒事。」張何利搔搔頭，加快腳步跟上二人。

在某一間門口懸掛著「教職員休息室」的房間，一個木製辦公桌下層的櫃子被打開，「啊呀？」趙亞蹲在地上、找到了一個沾滿灰塵的鐵盒子，興奮地大叫。

「就是這個！當初被導師沒收後就一直沒有下文的……」趙亞懷念地表示，「我沒想到還會在這耶。」

三人開心地坐在地板上、準備觀看，趙亞吹了一口氣、吹散鐵盒子上頭的灰塵，再用手拍一拍，打開鐵盒子的蓋子。盒子裡頭裝滿了當初導師從學生那沒收來的小東西，有髒兮兮的棒球、信封、骰子、玩具，公仔、洋娃娃等。

「放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嘛。」李恆一見、會心地笑了笑。趙亞拿起其中一張被折起來的紙條，把紙張攤開、觀看內容。

「這個好像是小雄的。」趙亞說，「原來是情書啊！這錯字也太多了吧？原來他暗戀三班的那個女生，真沒想到耶！」，張何利與李恆一想到當初喜歡自吹自擂的那位小惡霸，原來有這麼害羞的一面，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

「其他的呢？」張何利也好奇地伸手去翻找鐵盒子。「這是小李的。」張何利再拿了一張紙條、攤開，唸了其中一段，「『我喜歡巷口賣蛋糕的阿姨，因為以後可以吃很多的蛋糕都不用錢！』」，張何利推了一下李恆的胳膊、陶侃他，「你真的都只想到吃耶。」

李恆尷尬地羞紅臉。

三人此起彼落的歡笑聲響徹著教職員室。

張何利又從趙亞手中捧著的鐵盒子裡，再摸找出一張紙條，拿到眼前，一看上頭寫著的署名，突然訝異了一下。

上頭寫著：呂佩芝。

「小芝？」他把紙條翻面、把摺痕打開，上頭只寫了一行字：「已經，不想再被欺負了。」

張何利鴉雀無聲，與趙亞、李恆相互大眼瞪小眼了一下，把紙條遞給趙亞過目，李恆則湊近了觀看。

「呂佩芝……」趙亞也不禁神色一變、口吻沉重了起來，「對了，這個娃娃……好像也是當時她被沒收的。」，趙亞拿起鐵盒子裡的一個髒兮兮、多處脫線的洋娃娃，表示。

洋娃娃有一雙烏溜的黑色瞳孔，十分迷人。

「當年她很喜愛這個娃娃呢。」李恆也接話說。

許多年以前的回憶，似乎浮現在三人的腦海。那是一個游泳池地場景，一頭烏黑秀髮的呂佩芝，童稚的臉龐、沒有情緒起伏的表情，穿著完整的便服、揹著紅色的書包，站在池畔旁。

另一名穿著格子襯衫的小男童，則是站在她的對面，不友善地瞪著她。接著，男童開始伸出手扯她的書包，年幼的呂佩芝開始抵抗。

男童從小呂佩芝的書包搶到了洋娃娃，轉身就往遠方狠狠地扔走，小呂佩芝只得眼睜睜地看見心愛的娃娃被扔向空中，墜落到遠處的一塊位置，潮濕、骯髒的地板……

「她在當時確實被欺負了呢。」場景回到現在，陰暗、廢棄的教職員室，張何利五味雜陳地表示。

「是啊。」趙亞也有感而發，「我們當時血氣方剛、不懂事……」

「現在想想，小張你是欺負她最多的吧？還故意搶她的娃娃。」李恆回。

「我知道錯了嘛。」張何利慚愧地說。

「葬禮的時候，也沒有人說什麼……所以她的父母可能也不知道吧。」趙亞說。

「聽班導師說，她的父母後來也離異了。她的媽媽一直堅信她不是失足落水致死的，責怪新聞報導誤導，好像壓力大到因為精神疾病而無法正常工作。」趙亞接著說。

「真可憐啊。」張何利感嘆。

三人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已經夠了吧？關於呂佩芝的事。」李恆似乎是受不了沉重的氣氛，開口表示，「再來看看其他孩子的吧。」

「你看，這不是還有林雨的嗎？」李恆伸手從鐵盒子也拿了一張紙條，正說著。

一陣怪異的聲響突然又清脆在張何利的耳邊，張何利不禁臉色一變、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到底是什麼聲音？

這一次，好像比過往任何時候更加清楚，那是一句模糊的字句，隱約是「你……很……高……興……吧？」，這聲音貌似有些耳熟。

「喂，怎麼了嗎？」趙亞搖著張何利的肩膀，問。

「我想起來了。」張何利仍舊瞪大了雙眼、豎著耳朵，神色凝重地表示。

「是呂佩芝的聲音。」張何利說。

「咦？」趙亞詫異地問。

「最近這段時間聽到的聲音，就是呂佩芝的聲音！」張何利突然情緒激動。

「你在胡說什麼啊？」李恆抱怨。

「呂佩芝是什麼時候死的？」張何利焦急地轉身詢問趙亞。

「早就忘了那種事情，好像應該是……」趙亞一聽，慌張地努力回想。

「不就是今天嗎？」張何利吼。

「怎麼可能！」趙亞震驚。

眾人回憶起當年呂佩芝過世時，新聞報紙上的報導。上頭日報的日期，月分與日期都相同，連星期都跟今日一樣，都是「星期五」。

小呂佩芝往生的屍首躺在擔架上，軀體、面容被有關單位人員蓋上白布、兩名人員將屍體在師長、學生眾目睽睽之下抬走的畫面，依稀浮現在腦海。

場景再度拉回現在，想到這裡，張何利愣了好一陣子。

「我們……是被呂佩芝喚來這裡的吧？」張何利一字一句地，緩緩吐出他的疑慮。

「你在逗著我玩的吧？」趙亞也開始口吻不安。

「什麼啊？你在說什麼東西啊？」李恆也因為不安而開始不滿。

「呂佩芝在水裡的時候呼喚過我們的吧？」張何利又吼。

「住口啦！別說這種奇怪的話！」李恆摀住耳朵。

「你也說點什麼啊！」李恆推了一下趙亞的肩膀。但只見趙亞抬頭盯著遠方的某處看，突然整個人一言不發。

李恆見到趙亞沒有反應，又搖了一下他的肩膀，問，「喂？怎麼了？」

只見，趙亞神色凝重地盯著遠處看、似乎也是在尋找什麼來源，「有……有聲音」，趙亞嗓音顫抖地表示。

張何利、李恆一聽，順著趙亞的視線，看向在黑暗的教職員休息室中，理應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窗口畫面﹝窗口正關閉著﹞。

滴答……滴答……滴答……

三人這次都聽到了越漸清晰的聲響。

「是漏水的聲音？」李恆問。

趙亞搖搖頭。

「在慢慢接近了啦。」趙亞不安地說。

張何利瞪大了雙眼、專注地聆聽，「有……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