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第三章

─揭開神保甜奈的秘密！第一道鮪魚蓋飯。─

一大清早，約莫早上八點三十分，大風堂的店面才剛拉起鐵捲門、掛上「營業中」的牌子，剛開張不久。店內，因為時間過早，附近的桌椅席次還完全沒有一位客人。吧檯前，一位男性的身影─蔣無苦，就已經坐在位子上，舉起玻璃杯、咕嚕地喝起了水。

「你怎麼……一大早就跑來了啊？」站在吧檯內側的老闆─神保酸一，正一臉訝異地盯著蔣無苦的臉龐，一邊用抹布擦拭著手中的空杯子。

「嘿嘿……」蔣無苦搔了搔頭、傻笑。

「事情的後續怎麼樣了？」神保酸一老闆突然想到，問起。

「我報了警，警方也確認那天出沒的竊賊就是那個人，也逮到了人，所以現在算是沒事了。」蔣無苦回。

「這樣啊，那你今天來……是又有事件想要委託嗎？」神保酸一老闆問。

「啊，不、不。」蔣無苦揮舞著雙手表示並沒有，又尷尬地笑笑，「我最近也沒有碰到什麼事件，而且價格一萬元的蓋飯……我也經不起一個月吃兩次，我這個月的房租、水電付完，就快吃土了。」

「這樣啊……那你是純粹來用餐的了？」神保酸一老闆語畢，遞上了一盤小菜─冷切豆干，到對方的桌面前方，「這個就當我請客吧。」

「啊，真是太感謝了！」蔣無苦十分開心地說。

「話說回來……怎麼沒有看到甜奈的身影？」蔣無苦四處張望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整個店面內尚只有老闆與他自己二人在場。

「她晚一點就會到了。」神保酸一老闆又擦拭起杯子，回。

「主廚偵探啊……真是不可思議，她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蔣無苦一想到那天的蓋飯滋味就流連忘返，露出滿臉陶醉的表情。

一回神，突然驚覺老闆正瞇著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臉看，令他嚇了一跳、身子顫抖了一下。

「你該不會……喜歡上甜奈了吧？」老闆才一問完，蔣無苦突然臉一羞紅，驚慌失措了起來。

「這這這……沒、沒有，不是，啊，也不能說不是，這個……那個……」蔣無苦的額頭冷汗直冒、語無倫次。

「沒關係。這也沒什麼。」神保酸一老闆又冷靜地擦拭起了杯子。

「老闆你……不會介意嗎？」蔣無苦尷尬地苦笑，用試探性的口吻問。

「我對小孩的教育很開明的，戀愛從不干涉。」神保酸一老闆笑回。

「呼……」蔣無苦一聽，這才鬆了一口氣。

蔣無苦開始提起筷子、夾了兩片盤子的冷切豆干，往口中送，並且開始翻閱起桌面上擺放的一份日報。這是店內提供給客人翻閱解悶的。

「咦？這則新聞……這種面試方式，還真是奇特。」蔣無苦注意到了其中一篇報導篇幅，不禁大嘆。

神保酸一老闆一聽，也探頭、瞄了一眼那一篇報導的內容。

「『羽光生醫股份有限公司』……舉辦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創新面試？用淘汰測驗的方式篩選人才。獲得錄取的二位應聘者，啊，原來其中一人是那個孩子啊？」神保酸一老闆讀到這部分，突然面露訝異。

「那孩子……原來他搬回桃園了。」神保酸一老闆又說。

「有看到熟人的名字嗎？」蔣無苦不禁好奇。

「就是報導上的其中一位應聘者，叫『梁伊凡』的男生。在甜奈還小的時候，當時他們家是鄰居，後來好像遷移戶籍到了桃園。算是甜奈小時候的玩伴。」神保酸一老闆笑了笑、回憶起了當年的往事，「當時我跟我妻子還未分居、雙方工作都忙，經常請那個孩子照顧我們家甜奈，他應該是甜奈這一生中唯一在推理上打敗過她的人吧。」

「這個……『梁伊凡』嗎？」蔣無苦訝異地驚呼。

「雖說是打敗，不過其實他們兩人一直互有輸贏。他們當時經常在比較推理能力，誰技高一籌。」神保酸一老闆又補充。

「真是懷念的往事啊……也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過得如何了？」神保酸一老闆又說。

「老闆……可不可以再跟我多說一點關於甜奈的事情？」蔣無苦注視著日報上關於「梁伊凡」三個字的部分，思考了一會，突然問起。

「甜奈的事情……」神保酸一老闆仰頭、思索了一陣子，「啊，對了。她在大學時代有個戀人，叫『李辣文』。」

「戀人？」蔣無苦一聽，立刻豎直了耳朵、聚精會神。

「他們在大學時期感情還滿好的。不過畢了業之後，男方跑去了澳洲打工，兩人因為距離的關係、漸行漸遠，結果後來也分手了。」神保酸一老闆說，「那男孩好像是想要在澳洲定居，所以應該也沒什麼機會再見到他就是了。」

「是大學同窗嗎？」蔣無苦又問。

「嗯。」神保酸一老闆回。

像神保甜奈這樣充滿奇異色彩的人……會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男生呢？這令蔣無苦充滿了巨大的好奇心。

「那個男孩……應該也算是甜奈在料理天分的啟蒙老師吧。」神保酸一老闆突然又冒出這一句，「甜奈的第一份『忘憂蓋飯』，就是為那個孩子而製作的。不，更正確地說，是為了她自己而作。」

「第一份忘憂蓋飯？」蔣無苦訝異地問。

「對，就是當時在二人剛分手的時候。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她製作的是一道鮪魚蓋飯。所以這道菜對她具有很大的意義，也是因為這道菜，她才開始決定要幫助客人、呈現最美好的料理。」神保酸一老闆再度擦拭起杯子，說。

「『李辣文』……是嗎？」故事聽到這裡，蔣無苦感覺自己好像又更了解甜奈一點了。

「那個男孩在甜奈的內心可是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喔。」神保酸一老闆笑了笑、又補充，「你如果喜歡甜奈的話，可要自己加把勁了。」

門口的鈴鐺聲在這時候「鈴、鈴」響起。

一名嬌小的身影─剛抵達店面、前來上班的神保甜奈，推開店門、從外頭走了進來。她身穿便服，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一件牛仔短褲，波浪型的黝黑長髮放下、垂落肩膀，肩背紅色皮包，耳朵戴著耳機、聽著音樂。

一踏入店內，她一見到蔣無苦正坐在吧檯前面，先是訝異了一下，二人的視線交會，她摘下了其中一只耳機。不過隨即她又不以為意地繞到吧檯後側，在打卡櫃上取起一張卡片，就放入讀卡機器、打卡。態度十分稀鬆平常。

不知道為什麼，蔣無苦發現自己現在光是看到她，就會心跳不已。

「我先出門去解決蘇小寒小姐的案子。」打完了卡、神保甜奈對著神保酸一老闆說，才剛抵達店面，甜奈似乎又打算再出去。

「明白。」神保酸一老闆笑了笑。

「那、那個……」蔣無苦突然舉手、插話，「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啊？」

神保甜奈行走到店門口，停住了腳步，轉身、注視起蔣無苦的臉部，瞇起了眼睛，「為什麼？」她質疑。

「啊……就、就……我想學習偵探的辦案技巧。」蔣無苦搔了搔頭、才剛脫口而出，馬上就自覺這個理由很爛。

神保甜奈瞇著眼睛、又一臉質疑地注視了他一下。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神保甜奈輕描淡寫地回。隨即，又推開了店門、離開現場。

蔣無苦一臉喪氣。

在市中心，一間露天咖啡店，店面戶外擺設了幾張圓形桌子、配置遮陽傘、椅子。幾對客人在其中幾個席次上享用著晨間咖啡、早餐，有幾對則在話家常。

其中一張露天座椅的席次上，一名穿著黑色便服的男子─言品超，正面對著一名謎樣的年輕女子，兩人有說有笑。

只見，言品超一邊聊著天、一邊不經意地把椅子挪到靠近女子的隔壁位置，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滑上她的短裙遮蓋的大腿，女子似乎還十分開心。兩人十足的濃情密意。

在距離二人的座位有一段距離、卻可以把這畫面清楚盡收眼底的附近街道，一顆巨大的榕樹之下，只見，神保甜奈正一手舉著迷你攝影機，豔陽之下、臉部戴著墨鏡，注視著言品超二人的方向，將一切畫面進行錄影。

錄到一半，神保甜奈另一手摘下了墨鏡，目光銳利。

晚上，夜色邁入了漆黑。

在大風堂。

蘇小寒人正坐在吧檯前方，雙手捧著攝影機，觀看著迷你畫面上，男朋友與謎樣女子過從甚密的狀況。她的表情深鎖眉頭、顯得十分難看。

站在吧檯後側，神保甜奈一身白色制服、觀測著委託人的表情。﹝神保酸一與蔣無苦則是在一旁的獨立座位上，不打擾二人。店內尚無其他客人﹞。

「經過調查，您的男朋友在某一時間點開始，就固定在這個時段，會光顧這一家咖啡店。」神保甜奈開始解釋，「這位女性應該就是他的前任女朋友─周寧寧。」

「原來……妳那天來店裡，是故意引誘他去找周寧寧。」蘇小寒似乎有點恍然大悟了。

「是的。」神保甜奈回，「當然，我並不認識周寧寧。但言先生當下聽到我這麼說，加上妳人又正在旁邊，自然是不可能承認。而且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疑惑我到底是不是周寧寧的朋友。所以一定會急著再與周寧寧會面、確認清楚。而二人一旦見面，就一定會有過從親密的舉動。」

謎底揭曉。蘇小寒雖然終於明白了狀況，但嘴角卻怎麼也提不起笑容，臉部五味雜陳。

神保甜奈見狀，沉默了一會，又再開口。

「接下來，這道是呈現給您的『忘憂蓋飯』。」神保甜奈語畢，呈現上一個方形的碗，碗上覆蓋著蓋子，冒著蒸騰熱氣與香味。

蘇小寒注視著方形碗具，沉默了好一陣子，伸出手、打開蓋子。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漂亮的白色米飯，碗具的左上排了一排整齊的鮪魚片，米飯的中央用咖啡色醬料畫成一個圓弧圖形，碗具的周邊沿著方盒四方、撒上了洋蔥碎片。

「是鮪魚蓋飯？」蘇小寒說。

「您此刻的內心一定很矛盾。懷疑自己到底揭開真相這行為是做對還是做錯？如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許兩人還可以幸福地走下去，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撐到有結果。但同時另一個念頭又不斷勾起妳的好奇心，擔心如果他跟前任女朋友復合了，就會拋棄妳。加上被背叛的感覺，兩種對立的情緒，讓您十分焦慮。」神保甜奈說，「我不過問您打算做下什麼樣的決定。不論是繼續與對方交往、還是分手，這都是您經過內心的天人交戰後所做下的考量。所以目前唯一迫切的，是能夠讓您的情緒獲得平撫。」

「所以我選擇了鮪魚進行料理。鮪魚，主打的是綿密的口感，我不灑上任何的調味料，希望呈現最原始的味道。就像大海一樣。讓您混亂的情緒，包覆在大海之母的懷抱，在內心可以回歸到真正的平靜。」神保甜奈表示。

蘇小寒舉起筷子，夾了一片鮪魚，送入口中、咀嚼。眼眶泛紅、泛著情感複雜的淚珠。

「謝謝妳……這頓飯很棒。」蘇小寒露出了笑容，破涕為笑，回。

「案件……圓滿解決。」神保甜奈的目光銳利，在內心中口白。

坐在附近席次觀望的蔣無苦與神保酸一二人，見狀，蔣無苦突然探頭、靠近神保酸一的耳邊、壓低音量地問起。

「鮪魚蓋飯……這個就是當初甜奈第一次失戀的時候，你所提過，她當時所製作的第一道料理吧？」蔣無苦小聲地發問。

「啊……啊，是啊。」神保酸一愣了一下，才回，似乎也對甜奈會端出鮪魚蓋飯，也十分訝異。

「原來如此。」蔣無苦讚嘆，二人又把目光注目吧檯，站在甜奈面前的蘇小寒，仍一口接著一口地享用。

數日之後。

這天，正午時分，在大風堂。

附近的席次有幾位客人正在用餐，吧檯前，蔣無苦仍是坐在同一位置，與神保酸一老闆閒聊﹝神保甜奈則不在現場﹞。

突然，一陣「鈴、鈴」作響，大門被一隻手臂推開。二人把目光投向大門口，只見，一位身形十分高挑，留著短褐色頭髮、身穿藍色衣服、搭配牛仔長褲的男子，看上去十分年輕、打扮入時，踏入了店面。

「啊？」神保酸一一見到這人的相貌，顯得十分訝異。

「打擾一下……請問，這邊是不是有一位主廚偵探？」那名青年十分有禮貌地開口詢問。

蔣無苦正要熱心地開口回答，神保酸一突然一臉八卦地低頭、壓低音量、笑了笑，對蔣無苦耳語，「他就是李辣文。」

蔣無苦一聽，瞪大了震驚的雙眼，再看了一眼那名高挑的藍衣青年，不禁重心不穩了一下、大呼，「欸─」

「他、他就是，甜奈的初、初、初……」蔣無苦震驚到結巴不已。

這時候，神保甜奈的說話聲音突然從靠近會談室走廊的方向傳來。

「老爸，我要下班了喔。我晚點會去探查客戶的案子……」只見，神保甜奈一身換上了便服、戴上了耳機，正從店面內部走出、行走向吧檯。但當她一眼見到站立在店門口的那名藍衣青年時，動作突然停滯住了，臉上顯露十分驚訝的表情。

二人互相視線交會。

「好久不見了，甜奈。」那名藍衣青年─李辣文，微笑地表示。

「啊……嗯……」神保甜奈白皙的臉部，仍是一臉訝異地，直直盯著對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