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第三章

─既視感。─

白日，在一處鄉間小路，附近有的是草木、田野，以及稀疏的幾棟破舊房子，簡巧寧的身影揹著皮包、從一條小徑走出，一邊環顧眼前的環境，一邊緩步行走。她來到了一棟有圍籬的房子，從房子的外側，可以看到屋內的院子，有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正坐在躺椅上，兩眼無神、一動也不動。

「這裡，就是那位陳火土先生的父母的住處嗎？」簡巧寧心想。

「請問小姐，妳是……」一名穿著格子襯衫、平頭的男子，突然從身後叫住了簡巧寧。

「啊，妳就是新報到的義工對吧？」男子問起，簡巧寧看了一眼這名男子的襯衫胸前，正別著一張社工證，猜想這個人必定是負責照顧這一對老人家的機構的人。

「啊，我嗎？我不……」簡巧寧原本打算誠實地否認，但話說一半突然打住，想了一下，又立即改口。

「啊，對，我是。」簡巧寧說了謊、心虛地尷尬笑了笑。

「我是社會服務中心派來的人，負責帶妳，跟我進去吧。」只見，男社工從公事包中，找出了大門的鑰匙，開了門，簡巧寧便跟著男社工一起進去。

簡巧寧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內部，地板是和式規格，滿地都是凌亂的垃圾，罐頭、紙屑、拖鞋，從玄關的地板，就一路髒亂到階梯，似乎已有一陣子沒有人打理。

「這戶人家的案子，我剛接手不久，之前因為人手不足，上一位負責的同仁也剛離職，所以接下來妳會比較辛苦一點。」男社工解釋。

「請問……」簡巧寧再打量了一下靜悄悄的屋子，好奇地問起。

「平常，就只有這一對陳姓夫妻在住嗎？」簡巧寧問。

「對，本來他們還有個兒子的，不過他們的兒子目前因犯了事在坐牢。陳老太太是重度失智症患者，沒有工作能力，平時幾乎都靠陳老先生外出拾荒維生。但老先生的年事已高，這份工作根本不足以生活，所以我們中心才會盡可能協助他們。」男社工回。

二人一邊談話、一邊走上樓梯，一陣「嘎嘎嘎」的怪異聲響，突然從二樓的某一房間傳至二人的耳朵。

「這聽起來好像是……有什麼人在摩擦門板的聲音？」簡巧寧豎直了聽力，說。

「啊，婆婆……」男社工似乎驚覺到了什麼，一個箭步上前到二樓的一扇紗門，簡巧寧也跟了上去。

男社工才試著一打開紗門，一隻瘦瘦乾乾的黝黑手臂便無力地抓在地板上，男社工與簡巧寧同時嚇了一跳，回神，才注意到手臂的主人是一名穿著睡衣的白髮老太太，正狼狽又無力地趴在門口。

再看看老太太無神的面孔，正是方才所見到、在躺椅上的那一位老人家。

「婆婆，妳還好吧？」簡巧寧慌忙地趕緊蹲下身子，關心起老太太的狀況。

男社工見狀，也蹲下身子，二人合力扶起身子癱軟的老太太，令她坐起。簡巧寧再看了看這個房間，趕緊起身、跑到靠近陽台的窗口，打開窗戶，拉開窗簾，令陽光可以照射進入原先陰暗的房間。

簡巧寧正要回到老太太的位置，腳一拌，差點兒被掉落在地上的一個澆花器絆倒，她索性蹲下身子，開始收拾起房間內滿地亂扔的垃圾。

「妳以前……是不是有來過這裡啊？感覺妳好熟練。」男社工見了她的反應，好奇地問。

「不，沒有。」簡巧寧回，一邊收拾。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剛剛在門口，我就有一種感覺，總覺得，這個地方好像似曾相識……」簡巧寧說，自己也感到納悶。

「是『既視感』嗎？」男社工問。

「『既視感』？」簡巧寧更是一頭霧水。

「這是一種心理學名詞，大腦有時會產生混亂，對初次見到的人事物，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實際上只是錯覺。」男社工解釋。

「既視感嗎……」簡巧寧自己也搞不清楚。

「總之，這個時間，陳老先生正在外頭忙著拾荒工作。我剛剛已跟他聯繫，我現在要先回服務中心，處理一下別的事情，這邊就麻煩妳照顧了。」男社工表示。

「好的。」簡巧寧回。

時間過了一陣子，男社工已然離開，老太太被安置在院子的那張躺椅上休息，屋子內、房間內滿地的垃圾，已被初步打包成一袋一袋的垃圾袋，稍稍獲得了整頓。

老太太仍舊是兩眼無神、不會說話，沒有任何反應地躺在椅子上，簡巧寧結束了收拾工作，行走至她的身邊，試著跟她說話。

「婆婆……您是陳婆婆吧？」簡巧寧溫柔呢喃地問。

「我叫簡巧寧，是今天新來的負責照顧您的義工。」簡巧寧試著解釋，再看看老太太，老太太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簡巧寧再看了看屋子內部，客廳的櫃子上還擺放著那一位肇事車主─陳火土，與父母合影的裱框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上的陳火土本人，比當初在法庭上見到的年輕了許多，陳父陳母自然也是如此。

她走上前，心情複雜地拿起了照片，關注了好一陣子，再看了看院子的老太太，之後，將相框放回原位。再注意到擺放在洗衣間的一個吸塵器，便上前察看是否還能使用。

研究了一下使用方法之後，她把吸塵器帶到客廳、插上電源，打開了吸塵器的開關，「嗡嗡嗡」的聲音響起，她開始繼續未完成的掃除灰塵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