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五、

〈惡魔的字句。〉

  二零一四年的一月，發生了某校女大學生連續失蹤事件。

  當時流傳某則都市傳說，宣稱只要提到或聽到某個字句，就會招來不幸。宛如催眠一般。

  當時這一傳說震驚了社會。

  可是，時至今日，這一事件已完全被大家所遺忘了。

  某日，在某間電視臺的一樓大廳，偌大寬敞的空間，附近的玻璃自動門有正裝制服的警衛在把守，大廳內有著幾名來回走動的工作人員，幾乎是這棟大樓的職員。從玻璃自動門外可見天色是夜晚，在大廳的某個靠牆位置，擺設的其中一套純白大理石桌椅，我正把黑色的攝影機擺放在桌面上，鏡頭對準著自己。

  「我的名字叫黃光景。」我對著鏡頭說話，記錄著此時此刻自己的每一言每一行。

  「時間是二零二零年八月十日。」我說。

  「地點是在電視臺的本部，一樓大廳的會客空間。」語畢，我拿出了一張貼滿簡報的筆記本，讓鏡頭拍到，簡報的內容是當年女大生失蹤事件的相關報導，只見，報紙上刊登的其中一張女學生的照片，照片旁邊的附註標名寫著「姚采芯」三個字。

  我一邊對著攝影鏡頭介紹，時不時回頭張望，緊盯著遠處電梯的位置，想看此刻所等待的人是否已經出現。

  登─

  電梯開門的響音傳來，下一秒，一名穿著套裝的黑色長髮年輕女性，手拎著皮包，從電梯中走出，往正門的方向行去。

  見狀，我趕緊端起攝影機，快步走向對方。

  「請問您是柳美妍主播嗎？」我劈頭就問，鏡頭並拍攝著對方。

  女子被這麼一問，注意到了我，雖未停下行走的步伐，但是立刻就回以十分親切的微笑。

  「是的。」女子友善地表示。

  「請問……妳就是當年失蹤的女大生姚采芯嗎？」我又問，完全不打算拐彎抹角。

  「咦？」原本親切的女子，聽聞，愣了一下。

  「妳是不是當年失蹤的其中一名女學生─姚采芯啊？」我一邊抬著攝影機拍攝對方，一邊拿出貼滿當年報導的筆記本，秀給對方看，質問。

  女子的面色沉了下來，不回話，加快走路的步伐，朝向門口想要離開，我抬著攝影機緊跟在後追問。

  「就是傳聞中只要提到就會招來不幸的那個字句！」見對方沒反應，我故意提高音量表示。

  「梅！菲！斯！特！」眼看著該女子就要走出正門，我喊出了那一段禁忌的字句。

  「請你不要這樣……」女子聽聞，臉色變得十分驚慌，伸手阻止我的拍攝，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正門口站崗的警衛見狀，趕緊前來把我支開，讓女主播可以離開現場。

  「喂！等等！」我大喊著，但女主播已快步離去，在門口攔下了一輛計程車，關上車門之後，計程車駛離。

  「請您冷靜一下！」在大廳，警衛還在攔阻著我勸說。

  好不容易擺脫了警衛，一出電視臺的大廳，我趕緊幾個箭步，跑到停在附近的一部米色廂型車。

  打開了車門，車上有著我的兩位同仁，在前座駕駛位置的是一名年紀跟我相仿的男性，叫路飛，後座則是我的另一位女性同仁，叫翁香瑩。兩人儼然已在車上等待許久。

  「跟上前面那部計程車。」我一上車，馬上就對著駕駛座的路飛表示。

  路飛點點頭表示明白，發動引擎，啟動了廂型車。

  「看樣子果然沒錯，她就是當年失蹤的女大生姚采芯。」在車上，我緊盯著視線前方緊跟的計程車車尾，說。

  「但是為什麼當年失蹤的女大生，會在六年之後，換了個名字與身分，成了電視臺的主播？」車後座，我位置隔壁的翁香瑩，道出了此刻的疑惑。

  「那個傳說……一定有關係！」我斬釘截鐵地表示。

  「等等……光景哥，你這樣不太對勁。」見到我猶如瘋狂一般執著的目光，翁香瑩內心湧起了一股不安。

  「自從你開始調查那一則都市傳說之後……你就整個人變得很不一樣。」翁香瑩口吻中充滿了擔憂，「變得……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果然，那個字句會帶來詛咒嗎？」正在前座操作方向盤駕駛的路飛，接話表示。

  「是指……『梅菲斯特』嗎？」翁香瑩緩緩地，回。

  「等、等等！別隨便就說出口啊！」正在駕駛的路飛一聽，震驚地大喊。

  車內的氣氛瞬時沉默了下來，氛圍十分詭譎，包括我在內，現場的三人，沒有人敢再多出聲。

  過了好一會，似乎總要有人打破沉默，我才試著開口。

  「據說……那是惡魔的名字，只要提到，或是聽到，就會招來惡魔。當年姚采芯跟同學們似乎就是在嬉鬧中提起了這個字句，接著就……等等！香瑩？妳在做什麼！？快住手！」我的話才說到一半，突然見到，眼前的同僚翁香瑩，從皮包中拿出一把美工刀，在她自己的喉嚨俐落地劃了一下，下一秒，大量的紅色鮮血噴出，濺到了我的臉部與衣服。

  「香……香瑩！？香瑩！」目睹著翁香瑩倒臥在位置上，失去了生命跡象，我手足無措、慌亂震驚地呼喊。

  「好像……提到了那個字句，大家都會變得怪怪的呢。」很反常地，前座仍在駕駛的路飛，說話的口吻十分冷靜，十分低沉，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此刻後座正發生著一件命案。

  我目睹著眼前一位同僚的死亡，與另一位同僚的反常，這時候才隱約意識到……我或許，碰觸了不該碰觸的領域。

  同一時分，視線前方原本正行駛在道路上的計程車，黑夜之下，在一處杳無人煙的街邊停下。緊跟在後駕駛著的路飛，也隨之將廂型車停下。

  「停……停住了？」我瞪大了驚恐的雙眼，注目著眼前畫面停住的計程車車尾。

  下一秒，計程車後側的擋風玻璃，濺上了一大片鮮紅的血量。

  見狀，我嚇了一大跳。

  同一時分，前座兩手緊握方向盤的路飛，不知突然看見了什麼，突然發狂似地吼叫起來，「不、不要！不要過來！！」他一邊吼叫，一邊強烈扭動身子，彷彿是在抗拒什麼東西。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常理。

  正當我對現下的一連串突如其來的情況完全無法反應的時候，本能性地轉過頭，突然驚見，一名身穿套裝的黑色長髮女子─那位知名主播柳美妍，不知何時，人正坐立在我的隔壁，雙眼只有眼白沒有瞳孔，注目著我，嘴角詭譎地微微上揚─

  下一秒，放置在一旁仍處於拍攝狀態的黑色攝影機，鏡頭再被濺上了一大片紅色……

  數日之後。

  某間知名電視臺的晨間新聞節目，正進行著本日的新聞報導。對著全國觀眾播送。

  節目一開始，電視畫面上就打上了介紹主播的名字字幕─「柳美妍」三個字，一名面貌姣好，穿著正式粉色套裝，面露專業微笑的女性主播，正儀態優雅地坐立在主播檯前，視線看著鏡頭，點個頭向觀眾表示敬意，準備接下來的播報。

  女主播緩緩地開口─

  「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梅菲斯特……」

  機械式的聲音不斷重複著此字句。

  下一秒，只見工作人員驚慌的身影出現在畫面，阻止繼續播報下去，一陣兵荒馬亂，再下一秒，「啪滋」一聲！播送的訊號中斷─

─奇妙與恐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