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作者：Evon

一、

—相遇。—

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四周的牆壁是雅致的木質配色，相隔一段距離就有著一道緊閉的門扉，門扇頂端設置著圓形的門牌，門牌上寫著門房號碼，儼然是在一間飯店。

其中一道門扉，透過那一扇門板後方的房內，正傳遞出響亮的嘔吐聲，是女性的聲音，聲嘶力竭、彷彿要掏光胃中所有的殘留物、包括胃酸，並不時響徹馬桶沖水的唰唰聲。

房內，浴室內，四周牆壁鋪設著雅致的磁磚，空間右側設置著偌大、潔白的浴缸，附近擺著一個空的垃圾桶，流理臺旁還附設了接線式的吹風機。

浴室空間的左側，設立了一座潔白配色的馬桶，一名女子癱坐在地板上，光著腳丫子，穿著一身簡便的淡黃色衣服，深黑的秀髮綁起了馬尾，臉部面對著馬桶的開口，一手扶著旁邊的浴缸邊緣，模樣狼狽，一邊咳嗽、一邊喘著大氣，臉色一陣鐵青，又開始朝向馬桶內部狂吐。

「嘔……咳、咳……嘔……」

不斷地狂吐，使得女子狼狽的臉龐，顯得脹紅。

再一次的沖水聲音。

黃衣女子喘著大氣，眼眶附近殘留著因猛吐而泛出的淚水，模樣十分辛苦。

馬桶剛沖完水的馬達運轉聲音還在咕嚕咕嚕地響。

「妳真的沒事嗎？」

敞開的浴室門扇口，正站立著兩名同樣的年輕女子，衣著時髦，三人的年紀看上去相仿，兩名女子，一位短髮，一位長髮。兩人似乎都很擔心黃衣女，其中，短髮的那一位忍不住開口問。

只見，馬桶前，癱坐在地板的黃衣女，還無法停止因嘔吐所帶來的體力疲勞、正喘息著。

「沒事、沒事……」

「完全沒事。」

黃衣女對浴室門口的她們，揮了揮手，喘息中勉強口中擠出了幾個隻字片語。

黃衣女一邊回話，一邊轉頭看向她們，面色仍顯得蒼白，回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

「那……我把我的手機放在這裡。」門口的另外一位長髮女同伴，從手臂拎著的提包中，取出一支別緻的智慧型手機，上前，小心翼翼地輕放在白色浴缸上端的邊緣位置。

「有什麼事就聯絡我們。」長髮女補充，臉上的擔憂絲毫未減。

黃衣女原先劇烈不已的心跳，隨著時間開始一點一滴地平穩下來，擠出了一個逞強的微笑，點了點頭，不希望讓兩名友人擔心。

「嗯。」黃衣女答。

一陣胃酸感又突然從身體內、穿越喉嚨，席捲而來，黃衣女瞪大烏溜溜的雙眼，又開始長向馬桶開口，猛吐了起來。但這一次只是空吐，不斷消耗著體力，卻已吐不出任何分泌物。

「嘔……咳、咳……嘔……」

長髮女見狀，擔憂得又趕緊上前，蹲在黃衣女的身旁，伸手、輕撫起她的背部，試圖替她舒緩不舒適之感。

「我們還是留下來陪妳吧。」長髮女皺著眉頭，放不下心地表示。

「我沒事……妳們快去吧。再不去就趕不上公車了。」黃衣女拚了命似地搖了搖頭，伸手撥開了長髮女關心的觸碰，口吻仍然十分虛弱。

另外一名短髮女，正站立在門口，見狀，也完全無法放心。

「可是深坑一直是妳非常想去的地方啊。」短髮女終於也忍不住開口。

面色蒼白的黃衣女，聽了，先是停頓了一下，冷靜地點了點頭。

「所以妳們快去吧。」黃衣女說，「回來之後，再把見聞說給我聽。」

「好嗎？」黃衣女又轉頭對向身旁的長髮女說。

「玉橙……」長髮女搖了搖黃衣女，臉上的擔心一分未減。

「不用管我啦，妳們快去吧。」黃衣女又伸手，微微地推開長髮女。

長髮女礙於情勢，不得不站了起來。

長髮女搔了搔頭，看了看短髮女，兩人的視線交會了一下，又同時看了一眼地板上的黃衣女，懸著始終放不下的兩顆心，只好無奈地分別行走出了浴室。

黃衣女的名字叫葉玉橙，剛放暑假的準大學四年級學生，再過一年就要畢業了，畢業後即將與剛求婚不久的男朋友共步禮堂，高雄人，兩名同學閨蜜，短髮女─范婷，長髮女─李瑤，為了幫葉玉橙慶祝即將結束單身，從未離開過家鄉的三人，計畫趁著暑假進行一趟臺灣的環島之旅。而這一站，來到了臺北。

黃衣女─葉玉橙，又再一次地咳嗽不止。

再一次的馬桶沖水聲音。

葉玉橙終於一手撐起疲憊的身子，虛弱地行走出浴室。

「我已經稍微好一點了，妳們就代替我去吧……」葉玉橙因剛咳完、吐完，顯得意識有一點恍神，但仍努力整理著說話條理。

剛行走出浴室門口，葉玉橙的話語突然停住，愣了一下，左右張望。

空間頗大，布置別致的臥房，正中央正設立著純白的多人用床鋪，床鋪上凌亂散布著幾件女性衣物，附近擺設著大小不一的桌子、櫃子、電視機、冰箱、椅子、檯燈等，設備可說是應有盡有。

只是，昏暗的臥房，一眼望去，除了站立在浴室門口的葉玉橙本人之外，已再無其他人。

「沒想到她們居然真的丟下我走了。」

葉玉橙無奈地心想。

她搖搖晃晃地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了純白色的偌大床鋪旁，放鬆地癱倒在柔軟的床上。

她整個人已毫無力氣地、只是躺著，目光注視著天花板，發起呆。

為期一週的環島之旅，選擇的城市都是三人想去的重點都市。今天來到了第四天，還有三天，旅行就結束了……不，倒不如說，「只剩下三天了」。臺北也是她想來的地方，然而卻因為前一天胃口大開，在新竹的廟口小吃攤位大吃大喝，疑似吃到了不新鮮的東西。剛抵達臺北，就一個人在飯店的房間吐得天昏地暗。

孤單單的一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躺在床鋪上、持續凝視著天花板，內心問著自己。

吐了之後舒服一點了，再過兩個小時之後，范婷與李瑤也差不多要回來了吧。應該晚上還是可以跟她們一起去夜市。

兩個小時……

她心想。

稍晚的戶外，傍晚時分，天色已漸趨昏暗。陰冷的溫度伴隨著綿綿細雨。在一條傳統市集的街道上，人潮稀疏，四周到處都是商家店面，夾娃娃機店、賣雨傘、賣小吃，飾品店。葉玉橙已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紅色衣服，撐著一把透明色澤的雨傘，行走在雖然人潮不多、卻仍舊人聲鼎沸的商店街上。散散心。

她行走在人群中，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四處看著新奇的東西。雖然這些在高雄也有，但在外地觀光的感受仍是截然不同。

仔細想想，她的人生也是高潮迭起。

在奉行「戀愛至上主義」的年紀時候，談戀愛時拚了命不顧一切。其中還有為了她甘願殉情的男人。她想要從那些無可救藥的戀愛中畢業。

她一邊撐著雨傘行走，一邊內心思考著。

再稍晚時分，商店街中的一間泡沫紅茶店，店內，其中一個座位，她坐在木製桌面前，眼前擺放著一杯玻璃杯裝著的果汁，一手持著智慧型手機、緊貼右耳朵，正有說有笑地與話筒的另一頭對象談話。

「喂。」

「哈哈……是，我用小瑤的手機給你打的電話。」葉玉橙的口吻熱絡，同時使用另一手，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嗯……我已經好很多了，完全沒問題。」

她的結婚對象，類型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從沒有成為戀愛對象出現過，是不起眼到了極致的人。

朋友總說，是不是少了一點什麼。

她思考到這裡，一邊回著電話。店面外頭突然傳來吵雜聲，是一些男人在外頭大呼小叫的聲音，不知是發生什麼事。

碰！轟隆！「喂！站住……」是粗曠的男人吼叫聲音。

葉玉橙坐立在座位上，不禁轉頭，嘗試探頭觀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因為店家大門口的視角關係，視線範圍無法看得很清楚。

「啊……不好意思，沒有。」葉玉橙因此放棄了探究外面的事情，意識到還在通電話，趕緊笑笑地對著電話那一頭的人解釋。

「嗯，我會照顧好自己。那我先掛了。」

「明天再聊。」

「好。」葉玉橙說話的口吻始終親暱。語畢之後，掛掉了電話。

沒事。

她已經不需要熱情如火的戀愛了。

如果火焰燃盡之後只是留下灰燼，那麼一開始就不要去燃燒。

葉玉橙內心一邊想著，視線不禁挪移到店家附近櫃子上擺設的裝飾用白色香氛蠟燭，燭火因一陣風勢吹過，瞬間熄滅。

啪躂、啪躂、啪躂……

一陣極為響亮又急速的腳步從耳邊傳來。

只見葉玉橙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名年輕男人就神色慌張地從外頭跑進了店裡，在葉玉橙正對面的座位，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男人身穿著米色的連身帽T，黑色短髮，身材頗為高大，臉上充滿著不安。一坐下來，就說了一連串聽不懂的語言，只能確定不是中文。

「啊……你說什麼？」葉玉橙一頭霧水，問。

「妳可以安靜一下嗎？」男人突然說，這下使用的是中文了。

「假裝我們是情侶。」男子說完，又趕緊將帽T的帽子戴上、壓低頭部，試圖遮掩曝光。

葉玉橙注意到，男子的視線正刻意避開店外的方向，似乎是在躲避什麼人。

雖說如此，不過她還是一頭霧水。

謎樣男子一邊神色慌張地遮掩自己，一邊不時試圖窺視店外，見著一位穿著白色汗衫的魁梧壯碩男性，面色倉促地仍在找人，謎樣男子就更緊張地壓低臉部，隨手端起了葉玉橙的果汁玻璃杯，就開始喝了起來。

「呃，等一下……」葉玉橙見狀，不禁心急，又因已無法阻止而面露無奈。

「這是，新式的搭訕嗎？」葉玉橙瞥了一眼店外的壯碩男，也壓低聲音問對面的謎樣男子。

謎樣男子一邊聆聽，仍不時分著心警戒店外的人。

「如果是搭訕的話妳會困擾嗎？」謎樣男子問。

被這一問，葉玉橙反倒尷尬了起來。

「我、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喔。」葉玉橙口吻也多了一絲慌張，舉起自己的右手掌，露出還空空的無名指，十指指甲塗滿漂亮的紅色指甲油，表示。

原本還分著心警戒店外的謎樣男子，一聽，突然沉默，注視起葉玉橙，似乎顯得訝異，不一會，又露出一個微笑。

「恭喜妳，乾一杯吧！」

謎樣男子又端起了玻璃杯，表示，並且把果汁喝光。

葉玉橙見狀，一臉茫然，更加愣住了。

這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

她心想。

天色，由原本的昏暗，漸漸邁入了黑夜。

二人仍在泡沫紅茶店內聊天。

雖然她曾經那樣想過，但是意外地，她們非常聊得來。

「大家為我計畫了最後一次的單身旅行。」葉玉橙熱絡地介紹著自己。

「妳的朋友呢？」謎樣男子問。

「我們現在是分開行動了。」葉玉橙解釋，「不過不是吵架什麼的喔，雖然前面幾天也有小吵架，不過也和好了。」

「真是，發生了許多事太累了。」葉玉橙笑笑，自嘲。

謎樣男子聆聽到此，點了點頭，微笑表示理解。

「這次的旅行結束之後，就都結束了……」葉玉橙訴說著，「我的高潮起伏的人生，也結束了……」

謎樣男子先是沉默了一會。

「妳不想結婚嗎？」謎樣男子很直白地丟出了這個問號。

「啊，也不是。」葉玉橙思考了一會，似乎是試圖把想法轉變成言語，「我的未婚夫是跟我完全相反的人。很安靜。我想他是能給我幸福，我也覺得自己會幸福。可是，怎麼說呢……」

「一想到不會再有心緊緊被抓住的那種戀愛感覺，不會再有為愛煎熬的心情，就……很寂寞。」葉玉橙說，口吻顯得困擾已久。

謎樣男子沉默不語。

「不好意思，說了奇怪的話。」葉玉橙突然意識到氣氛有一些尷尬，試圖以開玩笑的口吻，故作輕鬆、化解現場。

「妳有時間嗎？」沉默了好一會，謎樣男子突然開口問。

葉玉橙疑惑。

「妳在找僅此一晚的戀人吧？」謎樣男子說，「就像戀愛遊戲一樣。」

「不享樂一下嗎？單身的最後之旅的夜晚。」謎樣男子笑說。

這下子換葉玉橙沉默了。

是什麼呢？這種令人垂涎的味道。對了！是在校時候經歷過很多次，危險戀愛的單程車票！

她心想。

不能上車，這個車票很貴。

但是……她已經決定了，這次的旅行不要小氣。單身最後的夜晚，最後的約會……

她試著窺探謎樣男子充滿自信的臉龐。

泡沫紅茶店內，附近擺設的香氛蠟燭，不知何時，換成了繽紛的橙色與綠色，漂亮的火苗正飄逸燃燒。

她再看了一眼放置在桌面上的智慧型手機，心一橫，突然拿起手機，食指滑了一下，將手機關機，再放回原位。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們來玩戀愛遊戲吧。」她說。目光充滿了期待。

謎樣男子聽聞，也笑了一下，大力地拍了手叫好，收出右手手掌，表示握手之意。

「成交！」謎樣男子回。

葉玉橙也開心地笑著，回以握手，二人彷彿達成了商業合作一樣。

「你叫什麼啊？」達成共識之後，葉玉橙不禁好奇地問。

「姜善為。」謎樣男子乾脆地說。

「你剛剛一進來的時候，吱吱喳喳地說了一串語言，那是什麼語言啊？」葉玉橙又克制不住好奇心。

「原住民語言。」姜善為答。

「你會原住民語言？」葉玉橙張大了烏溜溜的雙眼，興趣濃厚。

「一點吧。妳叫？」換姜善為問。

「葉玉橙。」她慎重而有禮貌地表示，「很普通的名字對吧？」

「普通嗎……我倒覺得還好。」姜善為說。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不叫這個名字，是大約小學六年級時，我父母認為姓名學上來說，取『玉橙』運勢會更好。雖然我至今也沒問過為什麼就是了。」葉玉橙說。

姜善為突然頗感有趣地笑了起來，「用姓名來決定命運嗎？」

「不過改名成『葉玉橙』之後，人生還是高低起伏啊。」葉玉橙感嘆。

「高低起伏也沒什麼不好吧。」姜善為爽朗地回。

「很累的喔。」葉玉橙嘟嘴說。

「妳多大啊？」姜善為又更感到有趣地反問。

「二十。」葉玉橙說。

「不是累的年齡吧，平凡是很無聊的喔。」姜善為又說。

「咦？你想阻止我結婚嗎？」葉玉橙瞇起雙眼、陶侃地問。

姜善為突然收起笑容、面無表情。

「因為我是妳的戀人。」很快地，姜善為表示。

這令葉玉橙突然無言以對。

「因為我們在玩戀愛遊戲啊。」姜善為又爆笑了出來。

葉玉橙靦腆地點了點頭，稍稍思考了一下。

「那，我也認真玩遊戲行嗎？」葉玉橙突然問。

「可以啊。」這下換成姜善為有一點愣住。

只見，葉玉橙將自己光滑白嫩的左側臉頰湊向對方，瞇著一隻眼，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臉頰，示意。

姜善為見狀，先是愣了一小會，表情似乎心一橫，豪邁地直接把身子湊向前，準備親吻她。

「啊！等等、等等！」葉玉橙意識當對方似乎當真了，趕緊伸出雙手阻止對方。

兩人近在咫尺的臉部，正十分靠近，互相大眼注視小眼。

「好像快要不是遊戲了。」葉玉橙瞪大雙眼、表情慌張，表示。

「呵……哈哈哈哈哈……」姜善為坐回了原來的位子，爆笑不已。

「你是什麼人啊……」葉玉橙還愣在原位，感到臉頰有些溫熱，「是臺北的本地人嗎？」

「嗯……算吧。」姜善為仍一邊大笑，一邊點頭。

「你在做什麼職業啊？也是學生嗎？」葉玉橙又好奇地問。

姜善為搖了搖頭，眼神開始閃爍，一會，又似乎慎重地凝視葉玉橙。

「妳不會告訴別人吧？」姜善為問，口吻十分謹慎。

葉玉橙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注視著。

「其實……」姜善為說。

「我是間諜。」

「你是零零七啊……」葉玉橙表現得恍然大悟。

「是啊。」姜善為表示。

「怎麼可能啊……」葉玉橙本來想吐嘈，卻見到姜善為的表情十分嚴肅，止住了想說的話語。

「我現在，正在被人追趕。」姜善為用著異常冷靜的口吻，並且看了一眼店外的方向，示意。

葉玉橙跟著他的目光，也差一點信以為真、稍稍撇頭，瞄了一眼店外的方向。卻又馬上不禁感到好笑起來。

「等一下……」葉玉橙試圖藉由自嘲整理思緒。

「你真正的工作是？」她再問。

只見，姜善為先是持續面色嚴肅，即使話語聽來不符合常理，但這樣的嚴肅卻足以令人差一點信以為真。「噗哧……」一瞬間，姜善為的嘴角又爆出了笑意。

「真是的，你認真一點吧……」葉玉橙吐嘈地抱怨，不過倒是沒有真的夾帶生氣的意味，反而似乎十分開心。

「算了。對了、對了，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葉玉橙又突然飽含興致，「我那高低起伏的人生……」

「不想。」姜善為斬釘截鐵。

葉玉橙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過妳很想說吧？」姜善為又逗弄地陶侃。

葉玉橙再噘起嘴、表情轉為靦腆了起來。

「好啦……我想說。」葉玉橙心虛地承認。

姜善為又笑了笑，擺出了一雙誠懇的眼神，凝視著靦腆的葉玉橙。

「洗耳恭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