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
事情發生在我研究所剛畢業,剛進入第一份工作的時候,在那之後,還連續影響了我好幾年……
當事人─薛先生,台北市、萬華人
我與小江、小莉是從大學時代就混在一起的死黨,至今也認識了許多年之久,小江像個孩子、行事衝動,總有一堆的理想掛在口中,卻很少有實際實踐的;小莉則是相反,凡事一步一腳印、卻不像小江這麼口若懸河,我當時也沒想過,小江後來竟會吃起窩邊草、去追小莉,而且二人一在一起……就維持了頗久,他們是人人稱羨的大學班對之一。
大學畢業之後,我因準備考試,小江、小莉都進入了職場,有一陣子比較少聯絡,直到再過了一些日子,我們才開始重新取得聯繫。小江還提議,因著大家久未連絡,不如開車,去貓空夜遊、好好敘一敘,我很快地就答應了。
那是一個有些兒寒冷的夜晚,我負責開著車,小莉坐在側座、繫著安全帶,而小江則在後座、跟小莉打打鬧鬧,我們的嘻笑之聲、充滿了車內。
「哈哈哈,結果我那位欺負人的同事,我後來一語戳破,你知道那個時候,他的臉色有多難看嗎?真是超爽的啦!」小江喝著罐裝啤酒、趁著些微的酒意,越說越興奮,「你也真是壞心耶。」我損著他說,「小江,你先別喝那麼多啦,萬一你醉倒了,等下烤肉你就吃不到囉!」小莉在一旁,關心著小江,說。
「哈哈,所以我常說嘛,出門在外,就是要靠朋友!」小江突然一手托住我的肩膀、一手托住小莉的肩膀,說起醉話,「像我們,大學時就這麼要好,這樣的好友、這樣的好女友,哪裡找啊?」,「好啦、好啦。」我操作著方向盤,陶侃地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那當然!要永遠在一起!」小江回。
「嗯啊,我們三人,一定是永遠的好朋友!」小莉在一旁,也微微笑地表示。
我會心一笑。
夜色入了更深的時段。
不知是否昨夜一晚沒睡,今日一下課、馬上就銜接出來夜遊的關係,車行駛在山區,我操作著方向盤、踩著油門,頭開始有些兒暈。撇頭看看側座、後座,方才還在吵吵鬧鬧、嘻笑的小莉、小江,不知何時,已先靠在車窗、沉沉睡著。
我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揉了揉眼睛,試圖令自己清醒一些,再抬頭看向前方的路況,突然……有一隻黑色的貓,從路邊、跳到了路的中央,眼看車子就要撞上牠,我頓時一驚、一慌,緊急轉動方向盤、急踩剎車,車子發出劇烈的摩擦聲,一瞬間,宛如失控、往一旁爆衝而去。
碰!一聲巨響。
撞上了一旁的電線桿,車的的前端稀巴爛、不時冒著零星的火花,我趴在方向盤上、滿頭的血,意識模糊了起來,我試著撇頭、看看小莉與小江的狀況,二人也滿頭是血、靠在車窗,昏迷不醒。
我的意識宛如越來越稀薄,眼皮如此之重、眼前逐漸被一片黑暗所壟罩,越來越模糊、模糊……
數日之後。
我在醫院裡、病床上,醒了過來,一身的病人服裝。
「太好了,阿正,你終於醒了!」我媽的聲音?抬頭一看,我媽正坐在旁邊、很著急地看著我。
我按著還包紮著、有些兒疼痛的頭,微微地,坐起了身,手臂還施打著點滴,「小江跟小莉……怎麼樣了?」,我第一個冒出的就是此念頭。
「小莉還好,幸運地,只是皮肉傷。可是小江……」老媽說到這兒,突然欲言又止。
「小江怎麼了?」我著急地搖著老媽的肩膀,問。
「醫生說,他顱內大量出血,事發之後,就一直努力在搶救,可惜還是……你要節哀。」老媽哽咽地表示。
「不可能……」我瞪大了驚恐的眼,止不住情緒的激動,淚水奪眶而出,「是我、是我害了你……」,老媽則是在一旁輕拍著我的背,安撫著我的情緒……
不幸發生之後,在那之後,再約莫過了一個禮拜,我跟小莉都出院了。小莉似乎並沒有怪我,我們各自都花了好一段功夫、令彼此的生活,重新上軌道,但我們卻始終無法忘記,小江之死,在我們心中種下的傷口。
我想做些什麼來彌補。
所以出院之後,我時常關心著小莉,每日通電話、偶爾去她家裡,幫她掃除、煮飯,我其實明白,她一直很壓抑,心裡很煎熬、但在人前,卻總不想讓人擔心、裝出一副沒事的正常模樣。她越是如此,就令我越是心疼,我想連小江的份一起……好好地,照顧她。
重新拾起笑容吧!好嗎?小莉……
我總是在內心如此渴求。
這樣的日子、很穩定地維持著,不知不覺,數年又過去了,我研究所終於要畢業,為了替我慶祝,小莉與我約在東區的一家火鍋店。而在一邊用餐、一邊相談甚歡之餘……
我決定,跟小莉告白、求婚了。
「讓我好好地,照顧妳一輩子……好嗎?」
我拿著一只小盒子,裡頭裝著戒指,單膝蓋跪下,問著小莉。小莉一見、不禁摀著口,眼眶迸出水珠、喜極而泣地不廷點頭。
這是我們彼此,最美妙的一日。
之後,我們開始籌備起婚禮,籌備的過程很快樂,時至婚宴當日,每一位到場的嘉賓,都為我們獻上無限的祝福。披著雪白婚紗、長髮飄逸的小莉,就宛如仙女下凡、很美,她在我心中,永遠都會是最美的,我一定會……不離不棄地,陪她白頭偕老,我暗暗地立誓。
新婚之夜,招呼完了客人,當晚,就只剩下意猶未盡的我、小莉二人,在我們建立的甜蜜小窩。
我坐在床邊、換著鞋子,小莉則背對著我,坐在梳妝台,照著鏡子、梳著頭髮。
「妳的大舅真是有趣,說話好幽默,剛剛在餐桌上,大家都笑死了!」我一邊脫著襪子,一邊意猶未盡地說。
「真的嗎?」小莉梳著頭髮、淡淡地回問。
「對了……阿正,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小莉一邊說,突然停止了梳頭的動作,如此問起。
「什麼?」我摘著手腕上戴著的手錶,拿起床頭櫃的一杯水,咕嚕喝起、嚥下,擦拭著嘴巴,不以為意地問。
「我們不是說要永遠在一起嗎?」小莉依舊盯著鏡子看、並沒有看我,「那為什麼……只有我死了,你卻沒死?」
鏗鏘!
玻璃杯摔破了地面。
我被小莉的話嚇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地盯著她的背影看。
我驚嚇的原因,並不光只是小莉口中最後問出的那一句話,更重要的是……小莉在說那一句時,她的聲音,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男人聲音」,低沉、結實,甚至還很耳熟……
那是,小江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啊……」「小莉」終於轉過身來看我,從位子上站起,迎面走來,眼睛瞪著我、十分恐怖,喉嚨吐出的每一字句……都是「小江」的聲音。
「我們在一起吧,我們別分開吧!三個人,永遠……」
「你……陪我們吧。」
我不禁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只見,小莉走來我的面前、蹲下,臉湊到我的眼前、瞪著我,嘴角微微地一揚。
空氣宛如凝結。
「不要!」
我放聲大叫。
昏了過去。
當我再度醒過來之時,我正一身的病患裝扮,人身在醫院、在病床上,手臂連接著點滴,腦袋以繃帶包紮著、有些兒疼痛。
「阿正?」
「太好了……你醒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守在一旁的我媽,很著急地一見到我醒、對著我說。
對了……那天,去夜遊,我發生車禍了。
「小江跟小莉……怎麼樣了?」我按著疼痛的腦袋、坐起身,不禁問起,老媽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抹沉重之意味。
我似乎瞬間明白了,看懂了那一種「沉默」代表的意思,低下頭、雙眼迸出淚珠,不發一言……
一個禮拜之後,我出院了。
這日,我一人站在墓園,看著林立的兩塊墓碑。
墓碑上貼著小江、小莉的照片,並分別寫著二人的名字,我將手上握著的兩束鮮花,分別擺在兩塊墓碑之前,對著照片鞠躬、禱告。一股強烈的酸意、感慨,不禁湧上了心頭。
然而,我至今仍無法相信……那一段甜蜜、美好,想白頭偕老的幸福日子,真的,都只是夢嗎?我看著小莉的墓碑、照片上微笑著的面容,不禁心想……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