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梅小姐



每個地方或多或少會有一兩個恐怖傳說。

每個以傳說作為主題的故事或電影,總會有一兩個試圖探究傳說真相的「主角」,通常他們會有幾個同伴,或是遇到幾個同伴,這些同伴的作用是一個接著一個被害,以襯托兇手的神通廣大,而最後的Boss戰,兇手要嘛是厲鬼,要嘛是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最後主角要嘛就是千辛萬苦宰掉兇手活下來,要嘛就是看似逃過一劫了,最後其實還是沒逃過。

簡直看到膩的公式。

不過可悲的是傳說這玩意兒永遠是無孔不入。

喔咿喔咿!

時間剛過了半夜兩點。

小鎮上的馬路照理說在這個時間應該要一個人都沒有,不過幾輛警車的鳴聲吸引了不少附近的住戶,寧可冒著天冷隨意披了件外套跑出來圍觀看戲,交頭接耳,使得警方不得不在案發現場圍起了臨時柵欄,以防這些白痴破壞了現場。

幾輛警車停在一棟大廈門口,一名又一名警察走來走去,附近還停了一輛沒派上用場的救護車,跟納涼的救護人員,其中看起來官階較高的警官正忙著與鑑識人員議論案情。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躺在案發現場不省人事,被一條白布遮蓋住了的屍體,那具屍體瘦瘦乾乾,看上去沒有七十歲也有六十歲,全身的骨骼扭曲變形得嚴重,只要你沒瞎都看得出來,他是摔死的。

我喜歡這種死法,乾淨俐落。

「小弟弟,你逗留在這裡幹嘛?」

「快走,沒什麼好看的,你媽媽在哪裡?」

一名原本正在與警察談話的女子,年約三十歲左右,穿著頗為體面,無意間往我這裡瞥了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了過來想把我攆走。

反正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會再偽裝成小孩的樣子逗留在現場,只是想享受享受我美妙的「作品」,也罷,無所謂。

我微微揚了一下嘴角,走到附近一條無人的防火巷後,便消失無蹤。

這女的攆走了我之後,回頭繼續跟警察談話,說話的口吻似乎頗有地位,警察對她說話都小心翼翼,像怕得罪她似的。

「確定死因是跳樓嗎?」

女人問警察。

「白檢察官,鑑識科初步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全身粉碎性骨折,但並沒有其他可疑的外傷,應該是墜樓沒錯,只是是自殺或他殺,詳細要等更進一步的鑑識結果出來才會知道。」

警察報告的口吻制式化得無趣。

「結果一出來之後我要馬上知道。」

這名姓白的女檢察官說完後,又打量了一下屍體與現場環境,便拎著公事包準備要離開,附近的幾名警察還在忙著攔阻圍觀的民眾,好奇心與八卦心簡直讓這些人頗不安分,不過白檢察官在臨走前,表情突然抹上了一陣曖昧的變化,她在這些民眾裡,似乎注意到了有一名戴著眼鏡的肥胖女子,在一直盯著屍體看。

她覺得這個女的的眼神讓人很有壓迫感,說不上來,但在住家發生了一件命案,出來圍觀的人會一直盯著屍體看,沒什麼好奇怪的,白檢察官雖然知道這一點,但總覺得不安,於是臨走前,突然招招手叫來一名小警察,在他耳邊小聲交代,說等一下盤問一下那名住戶,便先行離去。

兩天過去了。

電視新聞每一台都在緊盯著這則命案,早午晚新聞,甚至夜間新聞,全都看得到命案調查的最新進展,也看得到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進展。

梅小姐索性摸索起總是亂丟在堆了一堆垃圾的地毯某處的電視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吃力地挺著渾身是贅肉的身子,從原本躺在沙發上的姿態坐起身,幾乎快睡了二十小時的她,其實已經醒了很久,只是不想起床,只好漫無目的的一直切換著電視頻道。

失業已經多久了?

其實她自己都快不記得了。

失業救濟金也快花完了,找工作真是一件好累的事。

大學畢業兩年了,她一直跟拮据的家裡拿錢拿到爸爸媽媽翻臉,烙話不再管她,朋友在職場或在學時對她很好,但一旦離開了那個環境,沒有一個人願意再理她,她被Fire幾次了?她也忘了,這個世界,人家不會看你多努力工作,只會看你的工作成果好不好,你一輩子奉獻給了工作,到頭來還是可能什麼都沒有。

可悲的人生,好無聊的人生。

梅小姐想到這裡,再度嘆了口氣,這是她每天會想到十幾次的無奈。

「如果這世界真的存在著另一個次元……那死後的世界,會不會比較有趣?」

自從兩天前的深夜,梅小姐在住家附近看到命案現場的屍體後,就常常這麼問自己。

她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真實的屍體,強調,是真實的,電影裡的不算,那個老人家,就這樣躺在那裡,什麼都不用管,沒有生活壓力,沒有煩惱,不用工作,就只需要安安穩穩地睡覺。

多麼讓人羨慕啊!

「妳是睡到頭殼燒壞了是不是啊?」

「妳這個想法很恐怖耶!」

一名從浴室出來包著浴巾的女室友,聽了梅小姐這番話後,狠罵了她一頓,這女的瘦瘦乾乾,跟梅小姐已經合租房子了一年,她每天都會聽到類似這種灰暗的言論N次,每一次她都會臭罵梅小姐一頓。

室友早就已經罵到講都快不想講了,她一如往常地羞辱完梅小姐有多失敗之後,一如往常地回到浴室對著鏡子撥隱形眼鏡,這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雖然她知道梅小姐只是講講而已,可是她就是討厭每次梅小姐都「死來死去」地掛在嘴上,不吉利死了。

女室友一邊想一邊摘下了隱形眼鏡後,轉開水龍頭在洗手台裝滿了水,把洗面乳往臉上抹,便低下頭準備把水往臉上潑。

她絲毫沒注意到身後漸漸靠近的影子。

一雙臃腫的手將一條粗麻繩悄悄地繞過了她的脖子。

下一秒,繩子在一瞬間被用力地勒緊。

女室友嚇了一大跳,甚至來不及錯愕,雙手緊抓著捆緊了脖子令自己無法呼吸的麻繩,臉紅脖子粗地拼命掙扎,掙扎之激烈甚至一一打翻了洗手檯上的盥洗用品,那雙臃腫的手只是越來越使勁,轉眼的時間,女室友拼命掙扎的手,終於癱軟無力地落下,在空中盪呀盪的。

「感覺……很美好對不對?」

「妳該體驗看看的。」

梅小姐盯著一臉扭曲變形的女室友,咯咯咯地傻笑了起來。

她鬆開了緊抓繩子的手,室友裹著浴巾的身子整個摔倒在浴室的地板上,梅小姐的表情,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跟著梅小姐走到了廚房,看了看擺在砧板上的一柄菜刀,表情好像閃過了一絲害怕,但很快地又開始咯咯地傻笑。

「我老是怕痛,連小感冒打個針都不敢。」

「可是老人家……我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你喔。」

「其實想想……痛一下就過去了,也沒什麼。」

梅小姐又開始了自言自語。

跟著,梅小姐緩緩拿起了菜刀,並盯著菜刀,空氣似乎隨著她的沉默不語也凝結了起來,她像是撫摸著疼愛的小孩一樣地細細品味菜刀刀面上手工精細的花紋設計。

我實在看得越來越興奮。

我最喜歡這種不用我動手的工作了,省了我多少功夫。

我盤腿坐在廚房的半空中飄著,看著梅小姐的背影,當然,她看不見現在的我。

下一秒,刷的一聲!

菜刀掉落了地上。

接著大量紅色的血一一墜落,不一會就積成了範圍越來越廣的血漬。

只聽見碰的一聲巨響!

梅小姐龐然大物的身子趴倒在地上,喉嚨的切口血還渤渤流個不停,但她的表情,卻維持在一種滿足的笑容。

「真的……好想……死死看啊。」

隱隱約約,我聽見了她在下刀之前這麼輕聲細語說。

我的嘴角也揚了起來。

每天講個不停的事情……一直都沒發生,所以你以為不會發生。

其實……只是還沒到發生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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