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落

第二章

《詠嘆調，回憶。》

在某處金碧輝煌的海灘，艷陽高照、微風吹起，一名身穿連身白紗的長髮少女，獨自一人坐在沙灘，眺望著灑下金黃色光芒的天空。空中一片蔚藍，雲朵呈現不規則形狀分布，少女只是持續地注視，直到意識到了身後似乎有腳步聲靠近。

「在看什麼呢？」

一道男性的嗓音，渾厚而穩重，伴隨著腳步聲傳來少女的耳邊。

男子的腳步停在少女的身旁。

「我在找東西。」

少女回答，視線依舊注視天空，並沒有因此觀看男子。

「妳從剛剛到現在，已經整整看了一個小時了。」

男子笑說。

「也許……我還會繼續看下去。」

少女表示，這才側過了頭、看向他。

「那麼……妳找到了嗎？」

男子問。

一陣強烈的風勢突然席捲而來，少女一手撥弄著被狂風吹亂的長髮，原先綁在頭髮的可愛造型頭巾，一個脫落，被風勢吹飛到了遠方、掉落。

待風勢一過之後，男子見狀，不慌不忙地行走上前，撿起了頭巾，拍掉上頭沾染到的灰塵。少女抬起頭，注視著男子。

「妳好，我叫羅奇。」

男子將頭巾遞還給她，微笑。

琴鍵的聲音彈錯了一個音符。

突兀的分岔聲響，充滿在這間臥房，顯得格外鮮明。

在一臺黝黑色的鋼琴面前，施可娣坐在座椅上、睜著炯炯有神的雙眼，凝視著樂譜，這首是貝多芬的「Moonlight Sonata」。這首曲子她已經很熟練了，但近來卻經常出現十分反常的錯誤。

今天稍作休息好了。

她心想。

她始終掛心著昨日在Skadi’s Secret應徵一事。昨天那位店長Sonata，那名豐腴婦女，只要她實習了三個小時，就要她先行回家，三天後再正式上班。說是說實習，但那天其實Sonata都在使用筆記型電腦，根本沒有理她。

這樣的「實習」……是正常的嗎？她總覺得有些擔心，看了看臥房的書桌上，擺放著一支夜光型精品手錶，這是Sonata叫她帶回家研究材質的樣品。

既來之則安之，就全力以赴吧！

她摘下了束著馬尾的髮圈，從椅子上站起身，前往浴室洗澡。

浴室的熱氣瀰漫了整個空間，蓮蓬頭的水勢刷刷作響，赤裸的她專注在淋浴，絲毫沒有注意到，浴室外頭、臥房內，書桌上擺放著的手機又響起了鈴聲，響了好一陣子。

洗完澡之後，曼妙的身材包裹著一身浴袍，一邊使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長髮，回到了臥房，拿起置物櫃抽屜的吹風機，順勢看了手機的螢幕一眼。

有來電顯示。而且名字是一個很熟悉的人。

「……是他？」

她先是開啟吹風機，「轟轟轟」地，將頭髮吹了大約半乾，才拿起了手機回撥。

「喂。」

她說。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的是一名男性渾厚的嗓音，聲音似乎十分熟悉。

「有沒有想我啊？」

「肉麻……你怎麼又打越洋電話了？很貴耶。」

可娣笑說，她的責怪，更像是對電話那一頭的男子打情罵俏。

「沒啊，就只是想聽聽妳的聲音，不行嗎？」

男子也開玩笑地回。

「妳的新工作面試得怎麼樣了？」

「還算順利。後天就會正式上班，我倒是有點緊張。」

可娣說。

電話的另一端的這名男性，是她的男朋友，她都稱呼他為「Aria」，人遠在台灣，偶爾會捎來電話。當年她還沒出國之時，兩人就已經在一起了，一眨眼的工夫，也交往好多年了。拜電話與網路所賜，兩人的感情並沒有因為距離而生疏。

「Aria」這個名字是當初她幫他取的。他本身是一名道地的台灣人，而且英文很爛。只是因為有一個英文很好的女朋友，沒有個英文名字似乎也頗失面子。

Aria的年紀比可娣大上不少，因此人生歷練也較為豐富，當可娣碰上什麼疑難雜症的時候，他經常可以扮演她最可靠的精神支柱。

「妳應該是完美主義情結在作祟吧，所以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做不好，別想這麼多，太過於預設立場，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

Aria說。

「嗯，說得也是。」

可娣回。

「只是千萬要記住，職場如戰場，跟同事之間相處融洽固然很重要，但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牌之前，不要輕易對他人毫無保留。還有，在職場上聽到、看到任何是非，保持沉默絕對是自保之道。」

Aria的口吻聽來像是經驗之談。

「嗯。」

可娣回。

「加油，我人雖然不在妳的身邊，但我的心永遠都是支持著妳的喔，愛妳。」

Aria說至此，在電話的那一端作出了「親吻」的狀聲聲音

「肉麻，拜了啦，呵。」

她嘴巴上雖然斥責，卻其實十分開心地掛掉了電話。

男朋友的精神鼓舞，總是可以為她帶來巨大的勇氣，她把手機捧在胸口，再看了一眼擺放在桌面上的那一支夜光型精品手錶，心情甜蜜地揚起了漂亮的酒窩。

書桌的一個位置正擺放著一個相框，照片是當初可娣還生活在台灣的時候，與Aria的合照。照片上的Aria是一名魁梧的男性，正手持湯匙，餵著可娣一口蛋糕，兩人的甜蜜羨煞旁人。

半開的窗戶，風吹過了盆栽的葉子，令葉片與細枝帶來微幅晃動，深黑的夜色中布滿繁星，一閃，一滅。

在住宅的外頭，街道上人煙稀少，今夜的天候溫度有些炎熱。

一名染了一頭深紅色短髮的亞裔年輕男子，正站立在施可娣居住的公寓樓下，持續凝視著尚未熄燈的、她所居住的那一戶的臥房窗口，似乎已站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不知已有多久？這名男子似乎正盤算著什麼，搖頭晃腦地，持續注視……

偶爾駛過的路邊行車，呼嘯而過。

「在看什麼呢？」

「我在找東西。」

「那麼……妳找到了嗎？」

海邊，男子這麼問，少女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