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魘,幻夢。—
在一間只有幾坪大小的臥房,一對男女的劇烈喘息充滿了這個房間。一抹反光,因著燈光光線閃過赤裸著胸膛的男子,脖子所配戴的一只骷髏造型銀色項鍊。男子的姿勢,隨著身體下的纖細女子而來回擺動。
眼前赤裸著凹凸有致身材的雪白女子,令男人渴望尋求更多一點刺激。於是,他扯下了脖子的項鍊,環繞過女人的纖細脖子,一勒緊,女人面露訝異,開始掙扎,開始猛烈地捶打他,卻令他更加興奮。慾望,淹沒了僅存的一絲理智。
這一夜的一夜情,終於,成為了一切錯誤的起源……
選擇性……失憶?
檔案夾上資料顯示的幾個斗大字眼,令一位捧在手中的女人糾結著不安的心情,再看了一眼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名熟睡男人,又繼續閱讀起資料。
「一旦人類承受到某一種過於巨大的打擊,無法負荷,大腦有時候會發出指令,令那個人遺忘有關打擊的一切記憶,包含所有有關的人、事、物。」
「不過有時候也會有些蛛絲馬跡還可能留有印象,因此也不乏有恢復了記憶的個案。」
女人閱讀完捧在手心的資料之後,坐立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站立在一旁的白袍主治醫生,則是稍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並且表示這段時間只能有勞她多費點心、多陪陪病患。
女人平靜地點了點頭,主治醫生在病歷上寫下狀況之後,便離開了病房。只留下她獨自一人,注視著仍躺在病床上的熟睡男性……
「我叫琰……」
「琰,一種璧玉上的美麗的色彩。一種……誘惑人心,又讓人捉不住的色彩……」
那一夜的對話,宛如烙印一般地在左堊孟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捧在雙手中的碗,正冒著蒸騰熱氣,裝的是未婚妻烹飪的愛心。熱氣浮上空中,卻彷彿不時凝聚成一種熟悉的五官,令人無法忘懷,又即時消散。
「阿孟……你沒事吧?」身後有一道女性的聲音叫喚自己,他才發現又恍了神,轉過身想要摟抱未婚妻,進行安撫,未婚妻的面貌,卻突然幻化成琰的冷笑。她手持一管針筒,突然朝向左堊孟刺去……
他驚醒。
「醒了嗎?」
燈光乍亮,左堊孟突然驚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床舖上,全身莫名地疲累,這個臥房十分陌生。而附近的一張椅子,坐立了一位穿了一身紅紗裝扮,十分美艷的女人,正對著自己說話。
是琰。
她哼著悠揚的旋律,站起身子,行走靠近,彎下身子,開始撫摸起他的黝黑又短的頭髮。他想起來了!那一天,他在PUB昏了過去,而罪魁禍首就是……
「你是在害怕嗎?」琰見了左堊孟臉上一陣驚慌,笑問。
但是他卻無心理會,他只一心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妳那一條項鍊……究竟是怎麼來的?妳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左堊孟戰戰兢兢地問。
「如果我告訴你,你當年一夜情所誤殺的對象,是我的妹妹。你……會相信嗎?」琰又笑問。
左堊孟這下恍然大悟。原來……她是要來報復的。
「不……這只是一種『交換條件』。」琰彷彿看穿了左堊孟正在想什麼,補上了一句。
「交換?」左堊孟一頭霧水。
「嘻嘻,你不是想要我嗎?跟我發生關係,我就告訴你。」琰風情萬種地挑逗,說,但是在此情此境之下,這一份挑逗卻十分詭異。這令他打自內心湧上一股寒意。
「妳瘋了……」左堊孟說。
「不敢嗎?」琰一邊說話,一邊令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貼靠近左堊孟,誘人的體香,一隻纖細白嫩的手開始撫摸他的褲襠,同時她的另一隻手又握住他的手掌,令對方的手掌撫摸上自己的胸口。這一切動作令他渾身發熱,理智想要抗拒,情慾上又抵抗不住誘惑。
「沒用的。你知道那一管針筒裝的是什麼嗎?這是我特地為你調製的藥物,是一種同時具備催情與昏迷效果的迷幻藥。算算時間,也該發作了。你現在只有一條路……」
琰語畢,開始解開自己紅紗衣服的鈕扣,露出赤裸的身子,並且脫下左堊孟的褲子,自己跨坐到他的身體上,開始沿著他的脖子親吻。飄逸長髮的髮香飄過了他的鼻間,令人更加飄飄然。藥效,彷彿開始發揮作用。
她開始在他的身體上擺動姿勢、猛烈喘息,兩人終於徹底地解放,沉浸在肉慾的原始本能……
完事之後,琰嬌小的赤裸身材,依偎在同樣裸體的左堊孟的渾厚胸膛,靠近他的耳窩呼氣,輕聲細語地說話。
「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一年前,我因為身體不適,到醫院進行了一種檢查。經過證實,我得了一種病症……」琰仍溫存地細語。
「AIDS……聽說過吧?」
「妳這個惡毒的女人!」似乎是藥效已退,理智的線一斷,左堊孟突然不知哪來的巨大力氣,回過神來時,雙手已緊緊地掐住了琰纖細的脖子。琰的面色發白,扯著這雙粗厚的手,試圖扳開,卻使不上力。
「妳這個殺人兇手!先是阿雖,再來是妳的男朋友,現在換我了是嗎?來啊!要報復來啊!看看是誰鬥得過誰!」左堊孟開始大吼。
「兇手……不是我……」虛弱的隻字片語,從面色越加慘白的琰的口中,緩緩脫出……
「是……你!」
「如果我『不小心』把這事傳到了大嫂耳中,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喔?」在PUB裡,阿雖比了一個「五」字,便囂張地離去。只留下一股氣憤難消的左堊孟在吧檯……
「嗯?你怎麼又來找我了?是想通了嗎?果然還是名聲比較重要對吧?」在廁所,阿雖正在洗手檯洗手,透過鏡子注意到了正行走進來的左堊孟,仍是不以為意地嘲諷,低下了頭,開始把水潑往臉部洗臉。映於鏡面中的左堊孟,突然舉起了一塊尖銳的碎玻璃,一揮而下……
他洗淨了沾到血跡的雙手,打理好自己,又若無其事地行走回吧檯,繼續飲酒……
漆黑的電影院內,大螢幕上正上演著感人情節。琰的男朋友剛從座位上睡醒,看了一琰身邊的座位沒有人,正心想琰可能去了化妝室。
突然,一隻粗壯的手臂從身後使用一條白色手帕摀住了他的口鼻,一陣藥味,他隨即感到暈眩。下一秒,一支尖銳的尖筆筆頭刺入了他的喉結……
左堊孟隨意編了一個理由向一旁正專注觀看電影的未婚妻說之後,半低身地朝向出口行走……
「不可能……」
「怎麼會是這樣?」記憶的片段終於一一浮現,他也終於回想起了距今數年以前,那一場一夜情,他所誤殺的那個女人的詳細過程。
「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不對!是他們該死!是他們想要威脅我!他們想要妨礙我得到我想要的!他們是自找的!」
「妳……也是自找的!」左堊孟像是發了狂似地,不斷地使勁搖晃著面前已斷了氣息、毫無一絲反應的琰的屍體,開始歇斯底里地嘶吼。
「我要冷靜……我不可以坐牢!對!只要我像當年那樣俐落,一定不會!」他的兩手抱著頭、揪扯著自己的頭髮,拚了命想要冷靜思考。
恍然的視線,突然飄移到了散落在一地上的女性衣物,突然注意到,琰脫下的紅紗有個口袋,口袋裡似乎有一個鼓鼓的東西。一份突如其來的好奇之心促使他上前,伸手入口袋,取出之後,發現是一臺十分迷你的錄音機。
他凝視著錄音機,顫抖的手先是猶豫了一下,還是禁不住好奇,按下了撥放按鍵……
「妳好,江小姐。」
「或許我應該稱呼妳在酒店的名號……『琰』。」迷你錄音機開始播放著一個女性的說話聲音。
「我知道妳急著需要一筆錢,好醫治妳那一位得了重症的年幼兒子。妳自己卻也時日無多。我可以給妳一筆錢,但是妳也得幫我的忙。頭款我會匯款到妳的銀行帳戶,事成之後,我再給妳尾款。為了避嫌,妳不用知道我是誰。」
「我要妳去勾引一個男人。一個……殺了我妹妹的花心男人。」
這個女人的聲音……好耳熟。
「這只是一種『交換條件』。」
左堊孟突然回想起琰臨死之前,曾經說過的那一句話語。反覆思索起這個聲音的主人,一瞬間,他突然瞪大了眼、恍然大悟……
一個纖細的身影突然從床舖的底層緩緩爬行而出,在瞪大了驚恐雙眼的左堊孟的面前站立起身子,左堊孟全身顫抖地注視著這個一身黑衣的人士,黑衣人的身材凹凸有致,似乎是個女人。黑衣人脫下了原本戴著的布製帽子,摘下了深橘色的墨鏡,震驚,只停留在左堊孟的臉部一秒,下一刻,黑衣人突然舉起一根鐵棒,朝向左堊孟的頭部使勁揮下……
黏稠的鮮血從頭頂流下,令他的眼睛開始難以睜開,他的意識,伴隨劇烈的暈眩,逐漸沒入了黑暗……
和煦的陽光從窗口灑入,潑醒了他的神智。拖著疲憊的身子,他緩緩地坐起,環視了一下四周環境的擺設,揉了揉昏沉的腦袋,試圖令思考清醒一些。
這才發現,原來他正身在家裡,在自己的房間中、自宅的床鋪上……
一切……只是夢嗎?
他轉過頭看了看正熟睡在身邊位置的未婚妻,或許是受到那一場夢的影響,他開始深切地體會到,自己有多深愛著眼前的女人,這一名名叫「林芬妮」的女子,他的未來伴侶。兩人從前交往的過程,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她始終對他不離不棄。再再令他甜入心坎。
「我好愛妳……芬妮……」
他翻過了身子再睡,緊緊地摟住了未婚妻,決意這次再也不要放手。洋溢著一臉幸福的笑容,他再次進入了夢鄉……
微笑,依舊掛在他熟睡的臉龐。寂靜無聲的單人病房中,病床旁邊,守了整夜的未婚妻,正坐立在一旁的椅子,使用纖細的手,順著躺在病床、被繃帶包紮著額頭的他,從頭頂,溫柔地,輕撫下臉頰。
「做了個好夢?」未婚妻輕輕地撥開散亂在熟睡著的左堊孟前額的瀏海,自己的臉部貼靠近他的臉頰,感受著愛人的溫度……
「你沒有想到……你當年一夜情的女人,是我唯一的妹妹吧?」
「男人總以為偷吃時另一半都是被蒙在鼓裡。以後……你再也不會了……」
未婚妻溫柔地親吻了左堊孟的嘴唇,緩緩地打開一旁櫃子的抽屜,取出預藏在一疊保險單底下的一管針筒,在他左手臂連接著的點滴容器內,注入了催命的溶液……
他的睡容,依舊如此甜蜜……
魘,幻夢。誘惑之色,填滿墮落……填滿真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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